现下,失去了仙元,曾经那些支持他的人,说不定也会生出二心。沈丹熹如今所做的桩桩件件,更是在将他往低谷里推。他这个阆风山主的位置还没坐热,便有些风云飘摇。殷无觅肩上随意地披着一件外袍,坐在软榻上,面色Yin郁地问道:“越衡,入澧泉之前,我是不是命你们好生留意熹微宫,替我看顾殿下,发生了这么多事,为何现在才来禀报我?”当头的侍卫回道:“山主息怒,您心脉不稳,情绪不能剧烈起伏,是主君下令,不准我们往澧泉内递消息。”殷无觅手中紧握着一把形制特别的冰刀,紧扣的指缝里有鲜血渗出,冰刀折断处尖锐的棱角将手心割破,鲜血滴落下来,染红了桌案上几片碎瓷上残留的红霞。这是侍卫从熹微宫外那一座焚毁台上捡拾来的,焚毁台的火光熄灭后,灰烬里只剩下一些碎掉的瓷片和残损的冰刀。瓷片上是他曾亲笔涂绘的朝霞映照水波之景,冰刀亦是他根据她画的图纸,用锻剑的材料亲手炼制,再一点点打磨成这般模样,镶嵌入鞋底。她连这些都毁掉了,将那一盆芥子冰莲也毁掉了。那一盆芥子冰莲是他亲手打造,每一片花瓣,每一片叶上的脉络,都是他一一打磨而成。那里面有太多独属于他和神女两人的回忆,是他们对彼此敞开心扉的见证之物,亦是最初的定情之物。沈丹熹回到熹微宫,做的殷无觅冷凝着脸,目光一寸寸扫过悬空法印,想来不止这屋里的四人,其余八人应该也收到了同样的召令。这十二人同昆仑其他侍卫不同,曾是直属神女的近卫。是在神女修出真身,踏出咸池之时,经过重重选拔而来,由昆仑君和四水女神共同授印,命名为玉昭卫,只听神女一人调遣。玉昭卫一共十三人,一直跟随在神女身边,直到殷无觅进入昆仑。他初来昆仑举步维艰,沈薇为向所有人表明自己的态度,毅然决然将其中十二名玉昭卫都转调给他差遣,只留了一人在身边。这十二人曾是他刚入昆仑时,身边最得力的臂助,虽然这么些年,殷无觅的确也培养了一批自己的亲信,身边的侍卫首领,也给了自己一手提拔上来的越衡。但与玉昭卫比起来,这些人还不能完全独当一面。玉昭卫一路随他走来,在殷无觅这里承担的职责依然举足轻重。同一时间,将所有人撤走,无异于断他臂膀。殷无觅抬步走过去,一一接过屋内玉昭卫手里的腰牌,一边郑重其事地唤了几人的名字,说道:“嘲麓,牧风,祗阳,庭羽,在你们回去之前,我还能给你们下最后一个命令么?”四人略一沉默,嘲麓道:“请山主吩咐。”殷无觅扬首,透过窗棂,望向熹微宫的方向,话语之间难掩落寞,说道:“往后无论发生什么,都替我好好保护殿下安危。”四人拱手领命,“我等领命,定护殿下周全。”越衡身为阆风山主的侍卫首领,当然知道玉昭卫离开对他们的打击有多大,急道:“山主……”殷无觅抬手,止住他未尽之言,命道:“你去将剩下几人的腰牌收回来,放他们离开。”出门之前,四名玉昭卫朝殷无觅最后一拜,齐声道:“望山主保重。”一炷香后,越衡将收回的腰牌送入屋内,扶起地上桌案,将十二枚腰牌齐整地摆在桌面上。殷无觅视线扫过每一枚腰牌,还能想起他们初来自己身边时的场景。
这十二人从小便跟随在神女身边,地位远比一般侍卫超然,他们能被选来神女身侧,身份本就不凡,身上也自有傲骨。初到他身边时,囿于神女之令,表面听从他,实际上心里并不服他。殷无觅与沈薇彼此配合,很耗费了一番功夫,才使得他们心悦诚服,甘愿为他所用。曾经,他与神女两人一心,不论发生什么,她都会站在他身边,如今成婚,两人反而离心。殷无觅受伤之后,便越发频繁地想起过往种种,他不是愚蠢淤塞之人,别人对他真心与否,他辨得出来。沈薇待他的心意,他比谁都清楚。一个人又岂会在朝夕之间变得如此彻底?他不相信她会变心,这当中有什么隐情,有什么缘由,他定会查个水落石出。殷无觅唤来侍从为自己束发更衣,特意挑选了一件神女亲自为他裁制的中衣,袖口上绣有一只娇憨的小猫,绣工稚嫩,算不得好,却是她闲来无事,亲手所绣。为这一只小猫,她跟着昆仑宫里的绣娘学习,绣坏了好些帕子,唯一一只模样好的,用来给他做了衣裳。每一次她摸到他袖口里的小猫,都会格外开心。殷无觅摩挲着袖口刺绣,心中的不安稍定,只领了越衡一人,往熹微宫去。熹微宫大门紧闭,禁制森严,宫内寂寂无声,和往日所见截然不同,一左一右两头守门神兽威仪地端坐于门前,审视着前来的每一个人。这是殷无觅第一次被门口的狻猊拦下,状如雄狮的两头神兽同时起身,并列站于门前,飞扬的鬃毛上连缀金光,同熹微宫上禁制紧密联系在一起。往日殷无觅从这一道宫门中穿行而过时,两头神兽都趴在一旁打盹,默认他的主人身份,并不会拦,有时还会凑上前来撒娇。但现在,这两头神兽终于也向他展露出了它们守门神兽威仪的一面,对着他龇牙咧嘴,喉中滚动低吼。殷无觅抬头看向宫门匾额,从前,熹微宫是这一大群宫阙楼宇中最热闹的所在,神女殿下每日里总有许多新鲜玩意,张罗着一群宫娥随着她四处嬉玩,身后缀着一群被吸引而来的神兽,像这昆仑山巅飘来荡去的彩云,令人赏心悦目。他从没想过,熹微宫还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