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是这处了。”卫寄云说话时,下意识看了眼身边的同伴。然对方颇为警觉,早在他望过来前便扭开了头去——当然此举无甚必要,毕竟两人此刻都戴着凶面。卫寄云暗骂同伴狡猾,可面上还是得装作一无所知的模样,清了清嗓子,冲前面的祭剑使抱拳,道:“半年前我们便发现这皋涂的一角似有受明渊侵蚀的迹象,其间鸟兽躁动异变,然要说一杀了之,却也有违天道生理……咳。”卫寄云讪讪道:“失礼了。此地实在……渊气颇重。”说完他又庆幸自己还戴着凶面,不然这一番睁眼瞎话还真不好面不改色地说下来。鮜續zhang擳噈至リ:i qg w u 什么“有违天道”,定钧一门镇守西荒,弟子修炼便专爱寻那明渊侵蚀之地,何曾理会过什么生理。还有这“渊气颇重”更是不着调,他们这凶面的作用岂非便是驱邪避疠?哪还能没进邪秽之地就先嗓子不适起来了?同伴瑶千山甚至还配合着咳了两声。唯有祭剑长老头也不回,从出发起就一言不发。卫寄云目光飞快掠过面前淡红渊气弥漫的百里密林,其间腥气隐隐,鬼哭隐隐,连偶尔送出的一点风亦是黏腻,也不知其间藏了多少恶瘴渊鬼。卫寄云又渲染了几句此间凶恶情形,道是渊鬼出没实在让附近民众人心惶惶,虽然不算完全胡说,却也实在心下别扭间。谁能想祭剑长老真的停了脚步侧过身来,安安静静地听他解释,好似不知道他们在胡扯一般……不会真不知道吧?可这个比他们师父还要沉默的祭剑使居然就这么真听他掰扯完了,显然就等他提出最后那个荒谬的要求。卫寄云一咬牙,道:“还请祭剑长老帮忙荡涤此处邪祟,不过……千万莫要伤了此地生灵性命——在此先谢过祭剑长老了!”最后一句卫寄云说得很大声,当然,是他自己加的。纵使前面这“请托”的内容,应他们师父的要求需得原封不动地转给祭剑长老,责任不在他身上,可卫寄云还是脸皮火辣辣的烫。不过说完后他就松了口气,又转头看了眼身侧,他那同伴这次倒没回避,只冲他微微点了个头,便转向祭剑长老,好似十分期待。卫寄云自然也是好奇的。前些日子祭剑长老多同瑶千山一道行动,调查等待消息之余,亦常帮忙清理些逃出镇妖锁魔狱的妖邪。祭剑使诛邪自然是利落的,只是从他们这些修刑杀之道的看来,却也无甚惊奇之处。而今日多少有些特殊,不仅是因为这请托特殊,而是卫寄云有预感,这大约也是祭剑长老临行前最后一次用剑了……怔愣间,卫寄云见闻朝重新转过身去。然不待他屏息凝神,就觉双目一花。清光乍现,如潜龙入渊。剑影自那个男人掌中翻出,化作无形的剑气层层涤荡开去,如海chao翻涌。卫寄云甚至只及看清他向前前踏了一步。而待得对方站定之时,笼罩了皋涂三山百里的腥浓的血瘴便如着了飓风烈火的纱帐一般,只一下就被撕卷了个一干二净,眨眼便是风朗气清,林影簌簌。四下忽就诡异地安静下来。
三四十丈外,一只鹿样的年幼婴如孤零零地站在倏然清朗的林间,睁着惊惶的双眼,好似还不明发生了什么。对上三人的目光,它细瘦的前腿晃了晃,啪嗒一下摔趴在地。它这才好像清醒过来,后腿死命蹬踢,结果忙中出乱,反倒半天爬不起来,急得“啊啊吚吚”低鸣不已,声如孩童一般。一阵清风拂过,在它身下轻轻一托。这小兽终于四肢稳稳着了地,当即头也不回地窜入密林之中。卫寄云与同伴对视一眼,心下震动不已。只是还不待他说什么,就听身后“啪啪”两声击掌。“数年不见,祭剑使这‘移山易海’的剑意倒是更Jing妙了。曾经我总道你剑出无回,倾绝孤峭,比我之杀意更凶,如今瞧来,倒有了些慈悲之象。”来人出声嘶哑,好似坚铁沉沙,每一个音都像是狠狠搓磨在听者耳底脑后。卫寄云立刻低下头去,脊背紧绷,与身旁同伴齐声道了句“见过师尊!”来人睨了他们一眼:“学到了?”卫寄云胸口一滞,勉强才没跪下,转向闻朝涩声道:“谢祭剑长老指点。”“谢……祭剑长老指点。”旁边的瑶千山也不好受,半晌才跟上一句。“学够了还杵在这作甚?”卫寄云两人哪还敢多说,又朝闻朝和师父行了个礼,便如惊鸟般倏然隐没在林影中。渊气散去,早春的桂林虽还未露葱茏之象,但因着了薄纱似的淡淡日影,却也显出几分温暖晴好的意味。唯独立这突兀出现的来者半分不沾此间暖意。不说其黑衫紧覆的身躯骨rou瘦削,峭立如鬼,也不论其外露的手足嶙峋扭曲,异于常人,单观此人脸上一副黑角朱发、赤目獠牙的罗刹鬼面,便已是威煞森森,血气隐隐,哪里是寻常人等敢迫视的模样?闻朝显然不在此列。他朝面前人行了一礼,正声道:“见过荒祸使,许久不见,不想足下风采更甚以往。”对方手指不断蜷曲舒张,嘶声道:“哪里比得上祭剑使?不过半月不见,这恶心人的手段堪称日进千里。”两人相视一眼,俱哈哈大笑起来,由是先前沉凝的气氛一扫而空。来人笑声哑暗如鬼,闻朝却半分不以为意,面上更是少有的轻松。他感慨:“常命,我本以为赶不上同你辞行。”罗常命冷哼:“你若打算直接走人,大可不必告诉那两个蠢货。”闻朝摇头:“你这两个徒儿聪慧非常,远胜我那几个不成器的。”罗常命不耐:“你何时也学会了这般虚伪?既然拦不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