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线里一片黑暗,一道微弱的光线透过一丝缝隙进入这片漆黑里,将黑暗撕开了一道裂缝,空气中悬浮的灰尘在这一线光芒中反射出微光。
鼻子嗅到了一股淡淡的清香,夹杂着一丝难以忽略的苦味,混杂在清香中的那丝苦味没有被覆盖,却能够让人从清香中捕捉到那一抹苦涩。那是桔梗花的香味。
被麻绳捆绑在身后的双手触到了椅子的支撑金属杆,敏感地察觉到附在金属杆上的chao气,金属独特的冰凉触感在chao气中显得更加冰冷,几乎要渗入骨头的凉意,绑在膝盖上的麻绳令下半身无法动弹,只能保持着端正的坐姿,双腿被迫合并弯曲贴近椅子的支撑脚,脚踝处绑着的麻绳正好勒在突出的骨头关节处,紧紧地束缚着双脚,勒得骨头生痛,磨人的痛楚从下蔓延向上,动弹不得的下半身泛起酥软的麻痹感。
从昏迷中清醒过来的于温锦被下半身的异样感觉激得下意识闷哼,他挣了挣双手,感觉到手腕被粗糙的麻绳摩擦,大概是被磨破了一层皮,手腕那一圈生出轻微的痛觉,鼻间飘逸的花香萦绕不散,引起了肚子空腹多时的不适,皱着眉扭头朝旁边干呕。
仿佛上一秒刚打开家门,下一秒就通过不明途径来到了一间小黑屋。
一语成谶,墨菲定律果然还是需要亲身体验才能证实的。他反手敲了敲椅子的金属杆,清脆的碰撞声在空荡的房间里回响,逐渐变得沉闷,最后恢复寂静。
“他妈的别敲了,吵不吵!”
“嘭!”
房门被人粗暴地大力推开撞到墙壁上,发出巨大的响声,颤抖着反弹回来,又被推门的人不耐地一脚踢开。
走进来的人没有刻意遮掩自己的容貌,但是从于温锦坐着的逆光角度仍然看不清对方的脸,他略显不安地握住了手,手心已经被泌出的汗水沾shi,shi漉漉的手掌被流动的空气引起一阵凉意,强迫他不安的情绪逐渐稳定,面不改色地看着对方从房间的角落里搬来一张椅子坐在自己面前。
那人沉默了一会儿,强忍着暴躁的冲动,瞪大眼睛观察被绑在椅子上也丝毫不失绅士风度的男人,鞋尖轻点在地上的右脚却不安分地抖动,似乎难以维持现在故作斯文的状态,右脚的抖动导致椅子也随之轻微晃动,结构不牢固的廉价木椅发出的声音在寂静的氛围中显得非常明显,让人担忧那张木椅承受不住这样的摧残会在下一秒就散架罢工。
两人都有着自己的顾虑,没有冒然开口打破沉默,而是相互观察着彼此,耐心地等待对方在主动开口时无意透露出来的信息,也克制着说话的欲望,以防自己会让对方抓到机会。
一时,房间里充斥着沉默的尴尬。
沉默的氛围持续了五分钟。
于温锦正打算张开一直握紧的手掌让被汗水闷了很久的手心降降温,在对面那人看不见的角度里,他缓缓地张开了手掌,汗水干涸后带来微黏的感觉令他甩了甩手,却不想指甲撞到了金属杆,金属杆被指甲盖摩擦发出的刺耳声音成为了打破尴尬氛围的契机。
“被绑架了还这么镇定的,我还是第一次见到。”
“我也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经历绑架这么具有戏剧性的事情。”
那人对眼前这个被绑架还能冷静和绑匪调侃的男人生出了兴趣,但是没有得到上级的允许,他也顾忌自己会无意中暴露身份,只能坐在椅子上凭借着门外洒进来的微弱光线来打量对方。
他惊奇地发现这个男人是自己从来没有见过的一类人,学识渊博的学者,还是位颇有风度的理性绅士。当然也因为他接触的环境受限,周围的伙伴都是一个类型的,偶尔会出现另类的几个也和学者绅士搭不上边。
被当成动物园里的猴子以供观赏的感觉越发强烈,于温锦注意到了对方忽然亮起来的眼睛,在光线暗淡的房间里就像两颗落灰蒙尘的水晶珠子,轮廓映着的弧形光线微微波动,别有一番奇特的趣味,连极力压抑的紧张都不觉消失了。
这个绑匪看起来不是很聪明,那么以小见大,足以推测出这个绑架团伙的智商都不属于超乎常人的水平。还被绑在椅子上受制的学者用自己独特的思维展开了奇怪的推测,丝毫没有了一开始意识到自己被绑架时的不安和紧张,甚至还冒出了欣慰的放松。
他一边拓展自己天马行空的思维,一边将视线移开,不愿自己眼神里透露出不尊重对方职业素养的神色会激怒对方,在一段时间内没有得到回应后,他觉得自己的推测被证实了。
在安静的黑暗环境中进行了复杂脑部活动的于温锦毫无征兆地坐在椅子上睡着了,强行中断了这场起因莫名其妙的对视观察。
确认人质睡着后,被派来监视人质的那人才放下心地起身离开了房间,出门的时候还顺手关上了门。
门口站岗的同伴看到他从房间里走出来,完全不在乎形象地就地蹲下,一只手掏出口袋里的烟盒,递上一支烟,另一只手摸出打火机,娴熟地点燃了烟头,将烟嘴夹在唇间任由烟头冒出的轻烟在风中弥漫,走廊里很快就被呛鼻的劣质烟草味充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