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弘躺在床上翻来覆去,觉得自己几乎要被烦死了,心口好像有一个气球在不断鼓胀,但就是憋着无法爆炸。
他翻了一个身,脸贴着墙壁,似乎都可以听见隔壁周睿宁的呼吸声,刚闭上眼睛,黑暗里就都是对方那张脸。
“真是有病。”他干笑着自言自语,看了眼指向三点的石英钟,心想今晚是不用睡了。
对,他也许是有点病,可能是和男人做爱后就开始不正常了,虽然心里坚定着直男宣言,但身体上还是很诚实地受到影响。
章弘越往深处想,猛然越发觉得可怕,突然撕扯着枕头就狠狠砸在地上,张开嘴自我确认般地道:
“他妈的,老子怎么可能是同志呢,呵呵。”
正想着床下手机突然震了,拿起来一看来电,脑子顿时一个激灵。
“没睡吧你?”张天淞的声音显得异常兴奋:“赶快把越泽林调虎离山,这次一定要弄垮盛天。”
章弘这下全清醒了,刚才那些纠结、骂娘的情绪随着这个消息的到来黯然失色。
“你搞定了?”
“你那没人吧,咱们慢慢说。”
这一聊就是两个多小时,章弘挂断电话时看了一眼窗外,东方既白。
他走出房间,用冷水洗了把脸,拍着因为一夜通宵而头痛的脑袋,看着镜子开始沉思。过了十分钟后,又迅速整装待发,背起那堆摄影器材出去了。
清晨雾蒙蒙的,马路边有很早就开的早点摊,卖糯米饭团子,里面会放绿豆粉,夹着一根腊肠。章弘买了一个,搭着最早的公车去这里最大的商厦。
自从和骆瑜正式确定关系后,他几乎每天都有拍片任务,那家摄影店的生意也越来越好,章弘认为要不是如此效应,骆杰恐怕也不会注意到他这个来路奇怪的摄影师。
“章弘,这里。”
“咦?你怎么来了。”章弘讶异地看着摄影棚门口的骆瑜。
“今天来拍照的是我发小,我陪她来的。”对方眨眨眼:“你黑眼圈好重,没睡好吗?”
“昨晚有点失眠而已。”
骆瑜犹豫了一下,问:“是在那里住得不好吗?”
“啊?”章弘没反应过来。
“如果你觉得住那里不舒服不习惯的话,我爸说了,你可以搬来我们这里住,我家在市区有另一套房子。”骆瑜脸有点红。
章弘一时摸不着头脑。一来他没觉得自己住不舒服,并且他是那种能游刃有余适应各种环境的人,二来他对骆杰的认可十分惊讶,这种允许几乎等于承认了“准女婿”的身份。
“你爸人太好了,不过我现在可没那个脸住啊。”
骆瑜有些失望:“你是不愿意吗?”
“我是怕扛不住压力,”章弘朝她狡黠地挤了挤眼:“万一你来找我,忍不住生米煮成熟饭怎么办?”
骆瑜一愣,脸色羞红地给了他胸口一拳:“怎么那么流氓呀你?讨厌!”
一天的拍摄都是在跟骆瑜和她朋友的说笑中度过,室内后又跑到室外,一直折腾到晚饭之后才慢悠悠地溜达回去,进门之前又和骆瑜腻歪了一下,耗了十几分钟才走上楼。
打开门他发现屋里的灯竟然是亮的,里面响起脚步声,下一秒只穿着一件恤和内裤的周睿宁就站在了他面前,睡眼惺忪。
“你刚醒?没去上班啊?”章弘看着他这个样子,突然觉得好笑又无奈,可能因为昨晚的事,说出来的话有些尴尬。
周睿宁揉着右边眼睛,声音低低地从嘴里溢出来:“我今晚不带班啊。”
“啊?抱歉哈,忙昏头都忘记了。”章弘笑笑,把器材小心地放到一边,又问:“你吃了没?不会从早上睡到现在吧?”
周睿宁终于把揉着眼睛的手放下来,转身走进厨房:“是啊。”
章弘直起身:“你不是吧,从早睡到晚?是生病了?”
“也没有,中午起来过,主要是昨晚没睡好。”周睿宁说着从冰箱里拿出吐司片和番茄酱。
“要不要帮你做一点吃的?”
周睿宁看着他,半晌后笑起来,咬着土司摆摆手道:“算了吧你,赶紧洗澡去,一身臭汗。”
章弘也笑出声来,伸手想习惯性地打对方额头一下,周睿宁立即收敛了笑意躲开,他的手便停在半空,就在尴尬突如其来时,又见周睿宁赶紧笑着说“快去啊”,伸腿作势要赶他走。
章弘也打趣地说了几句转身走了,从脱下衣服到浴室,他心里一直嗡嗡的,想对刚才的事做个评论,但发现什么鬼都说不出来。
那种微妙又突兀的变化,将他从抽丝剥茧的习惯和程式中撕扯出来,好像一下子置身于半空中,找不到落点。
章弘想了这么一个形容,完了后一边觉得煽情,一边哭笑不得。
不过张天淞这一记电话,已经给了他一个暂时抽离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