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你看!看我抓到了什么?一只鸟!”
“放开它吧。”
“什么?”
“放开它,小庆,让它自己飞离开这儿。”
陈庆感受到车身的颠簸停下,从睡梦中睁开眼,看见小春正转头准备喊醒他,玛利亚也在他身边坐着睡过去,微卷的头发绕过他的胳膊垂落。
当陈庆迈步下车的时候,已经站在了车门边等候。“欢迎回来”,他的神情是如此诉说的。看见他的目光时,陈庆都几乎想在Yin郁天空下露出一个微笑。
然而小春在背后喊了他:“先生,有一件事,塞缪尔内阁领发来了会见请求,现在正在会客室中等您。”
笑容半路夭折,陈庆转而压低了眉头吩咐:“带孩子进房里去。”他察觉到某种不满的情绪蠢动,听见塞缪尔的名字,他几乎像一只野狼呲出犬齿那样明显地因为威胁而竖毛警惕。陈庆拍了拍他的肩膀,又说一次:“到房里去,听我的话。”
当然听他的话。等他抱着玛利亚消失在房门中后,陈庆疲惫地低头叹了口气。他想说自己这几天似乎总在叹气但他转过头的时候,吩咐小春说:“带塞缪尔来书房。别让任何人进来。任何人。”
在见到塞缪尔之前,陈庆还有闲暇给自己点支烟,同时推开书房窗户透气。清扫的仆人们当然每天都记得开窗通气,但进来的瞬间陈庆仍然觉得憋闷。他举着烟靠在窗框上,是以塞缪尔带上房门之后首先问他:“在看什么呢,陈?这时候院子里有花吗?”
“不是在看花,”陈庆抖了抖烟灰,目光没有转向,“我在想,能不能不用看见你就把你打发走。”
“不要这样,陈,我们好歹利益相关,好好说两句话吧。”塞缪尔绕过书桌,按着陈庆的肩膀将他从窗边带到椅子上坐下。他自己坐上桌沿,面带笑意地问陈庆:“听说你终于回了趟博南?”
“你消息挺灵通。”
“你想听我说节哀吗?”
“我想你现在还来得及滚出我家,让我清净一点,如果你真的在乎我的感受的话。”陈庆伸长手臂,在烟灰缸里按灭香烟。
塞缪尔在逐客令前装聋作哑,自然地接着问他:“那你肯定也见到伊格莱尔了。他还像从前那样追着你跑吗,还是那样,追不着就朝你恶狠狠地掉眼泪?”
“你是来替同僚打抱不平的吗?”陈庆手肘搁在椅子扶手上支着脑袋,“我都要听困了。”
“我在谴责他,”塞缪尔眯起眼睛,“军校时代伊格莱尔和我同期毕业,都是优秀学生代表,更超过的,他还是吸血种。他在你面前卑躬屈膝,使我觉得自己也掉价了。”
陈庆听笑了,他抬头看着塞缪尔,问他:“即使没有伊格,你以为自己就不掉价了吗?”
塞缪尔也低下头去,发梢垂在陈庆脸侧。他低声回答:“至少我来你家和你面对面谈话,不用守着老地方等你发慈悲回去看看。哦你会有这种慈悲心吗?”
陈庆重新转开视线,不回答他。塞缪尔在气氛僵滞前转移话题,伸手进大衣口袋,告诉陈庆:“我找到一件小礼物,庆祝你回来。”
他手指夹着一张老照片,指尖抵在桌子上,缓缓把照片推去陈庆面前。陈庆的视线落在照片上时眉间泄露一点不为人知的惊愕。老照片表面粗糙,泛黄而起皱的表面像在岁月的流水里洗过一遭。陈庆伸手抚摸照片,塞缪尔也不退开,他们指尖相触。
全家福。在工薪阶层,在政治领袖,在黑帮教父桌上,都该有一张的全家福。一个圆满家庭,女人,男人,女孩,和最小的陈庆。他和女孩被父母拢在照片正中,母亲搭着他的肩膀,女孩挽着他的胳膊,四个人都朝镜头微笑。
陈庆问塞缪尔:“你在哪里找到这这种东西?”
他注意到自己的声音有些哑了,然而塞缪尔体贴地装作没注意,只回答他的问题:“当现任内阁领想找一张老照片的时候,它通常会自己跑到我面前。”
陈庆哑着嗓子哼笑一声:“堂堂内阁领也有消息滞后的时候吗。”他取过自己的钢笔,慢条斯理地开始在照片上打叉。交叉的两笔墨水痕迹依次盖过女人,女孩,男人三张笑脸,剩下幼年的陈庆在中间,像被三位不露面庞的亡魂围绕。合上钢笔笔帽,陈庆将照片推回给塞缪尔,提醒他:“这才是现状。下次再调查我,记得找最新一手资料。”
塞缪尔自上方无言地打量着陈庆,似乎在衡量他此刻话语间各式情感的占比。他从陈庆手中收回照片,像收下一封烫火漆的战书。看见陈庆重又靠回椅子上,塞缪尔叹息似的发问:“陈庆,你想拍张新合照了吗?你,,玛利亚?告诉我,这次你想先给谁画叉?”
低级挑衅。陈庆的指尖拨动笔帽,钢笔在桌上转动一圈。停止的时候,陈庆握住了塞缪尔撑在他面前的手腕。塞缪尔料想不到,在刻薄诘问的下一秒就愣怔又顺从地被陈庆轻易掌控。陈庆攥着他有劲而不发作的手腕,最后通牒,问他:“告诉我你来这里干什么。不要再浪费我的时间。”
塞缪尔注视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