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逐渐步入正轨。这是对伊文莱德来说。尼克?那家伙压根就不觉得自己之前的生活有什么问题。
距离尼克去上班已经有一个月,他的安分程度出乎伊文莱德的意料。他以为他至少会不适应,或者干脆偷懒、耍滑头、翘班,以至于老板抓住下班来接人的伊文莱德诉苦。伊文莱德为了应对这些可能的坏情况准备了许多方法,温柔的,强硬的,和蔼的,不近人情的,却一个都没用上。他几乎有点惋惜——驯化桀骜的野狗大概算得上是平淡生活里为数不多的乐趣。
尼克一开始被安排去后厨打杂,先是清洗时蔬,然后处理rou类。是伊文莱德和老板一起商量后的结果。洗菜枯燥无趣,虽然重要但犯错后也来得及弥补,最重要的是不会被客人们看见。如果有员工问起,说是老板无伤大雅的善心也能够应付。第二周的某个下午,厨师长发现他对刀具的使用极为娴熟,甚至可说的上老道,自作主张把他调去切菜,使得老板对伊文莱德好一阵埋怨,以为他刻意找个身负厨艺的小孩来偷师,转头就将尼克的工资升到平均水平。于是日子逐渐安稳平定,伊文莱德开始有资格倾听尼克的前半生。真假话参半的过去。
伊文莱德本人在一家高端而规模袖珍的公司任顾问一职,被允许接私活,只在8、9月和每四年一次的12月稍微忙碌,平时基本不去公司打卡,与上司远程交流足矣。这是他刻意选择的养老公司和岗位。他原先为一所巨擘集团效力,直属上司所执掌业务横跨金融、能源与军工,直到他野心告罄,体力不支,于是自愿辞职让位给同僚,来到一所刻意说是屈就的小企业。刚开始的一周,他带尼克去餐厅里上班,目送他走进后厨,自己到公司处理两小时私活,期间喝掉五杯无糖红茶,吃完半块布朗尼,另外半块被上司挖去喂公司后巷那窝猫崽子。磨蹭到十点半,步行去两英里外的公园欣赏鸽子,肥嘟嘟的小鸟总是见到他就跑。十一点四十五分,在公园旁的街上找家店解决午餐。之后的时间比较随性,他有时选择去州立图书馆,有时去相识朋友的沙龙里吸烟闲聊,要不就回家睡一个午觉。一周后,伊文莱德不再像个老妈子送孩子上幼儿园,在他睡懒觉的时候尼克学会自己穿好衣服出门上班。阳光变暖红色时,伊文莱德去接尼克。他们踏着星光和落日回家,尼克叽叽喳喳说他今天学会了哪些新的技巧,说厨师长夸奖他或者骂他小杂种。第三周的时候,他说起他的过去,然后每天说一点点,像颗吐水的蚌壳,今天的和昨天的总有细微不一样,他自己也无意掩瞒其中的矛盾。说完后自己回身看下伊文莱德,揣测他Yin影下的眼睛里是否有不悦,发现伊文莱德温和如常,就欣喜地抓住自己一点衣角,步履快上几分。他的方法很拙劣,但也很可爱。果然是只年轻的流浪狗。伊文莱德想。故意做一些无足轻重的坏事,试探你是否会为此生气或者抛弃他,如果毫无反应,他倒不会得寸进尺,只是忍不住翘起尾巴。
第四周的周日,尼克在一天内说了七次“谢谢”。极其难得。他第一次对伊文莱德说的时候,后者正在凝神细听窗外雨声,并不觉得替他给老板打电话说明晚到原因有什么值得这珍贵道谢的。因此回过头时非常莫名——身前的年轻人臊得满脸通红,咬牙切齿地低着头,耳根和脖颈像被烫伤一样,细细的青筋浮在皮rou下一点的地方。伊文莱德担心地问他是否受凉感冒,年轻人只回以一个呼吸粗重而尾音颤动的“”。而后每一声“谢谢”症状都要轻一些。他原本是个脑海里没有道谢观念的孩子。伊文莱德那天与餐厅老板感慨道。
对方回答:“恭喜你,带野蛮无知青年重回文明社会。”
“倒也不是。他虽然言行举止不太恰当,但心地不坏,有时候生气想揍我,立刻自己跑去林子里打树干。”
老板就笑,坐近来,给他倒茶,捻着酒杯柄半个身子缩进他怀里。
伊文莱德厌烦地躲开,不太成功。一时间被怀中人的香水味盖了满脸。
恰巧这时尼克进门来寻老板。
伊文莱德轻轻将老板推出,叹口气,招呼尼克:“今天也晚点下班?”
出乎意料,尼克竟然不答话,闭着嘴。
伊文莱德奇怪地抬眼打量他,突然发现这年轻小孩非常适合穿这身后厨帮工服,笔挺又清新的白,衬出他挺拔身姿,隐约一点臂膀肌rou,皮肤白得有些反光带着点劳动后的粉色与汗珠。
尼克对老板说,前面的某某客人因为某某事要见厨师长,被怀疑有自闭症的厨师长不愿应酬,叫尼克上来找老板。老板顿时大骂那恃宠而骄的员工,把酒杯塞到伊文莱德手上,抓起披风,跟着尼克下楼了。
尼克竟然从头到尾都没伊文莱德讲话。
那天起,尼克像是有意回避他,晚上散步时话变得很少,问一句答一句,回家后就躲进房间。
难道是青春期?伊文莱德十分困惑。
尼克上班一个月又零六天的中午,老板把他叫去楼上,笑眯眯伸手给他一张薄而小巧的白色卡片。尼克知道那是一张银行卡。兼保险卡。一个低等级公民需要经过重重审批、三次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