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瑾瑜从未如此在意林扬的言语,他恨不得将林扬与谢子西对话间有关鹿飞的每一个字、每一个词都捕捉到思维中仔细琢磨,试图从支离破碎的言语中拼凑出一个鲜活的、生动的鹿飞。
鹿飞他在屏幕中见到鹿飞时而性格活泼像个燃烧的小太阳,时而是成熟稳重的别人家青年,而现在,观察林扬与谢子西之间的讨论,他开始渐渐靠近另一个鹿飞,一个意气飞扬的少年方晓飞,一个能够让林扬与谢子西都念念不忘多年的男人,甚至不知不觉窥探到一二鹿飞家人的私人秘辛。
“老林啊,你这手够狠,不知道的外人乍一看还以为你把那个傲到天上的方家小少爷追到手随便睡了,牛牛。”
听到谢子西的措辞,林扬皱了皱眉,先看了一眼李瑾瑜见他毫无波动只是低头摆弄桌布才松了一口气。
“这么多年你怎么还提方家,你又不是不知道鹿飞可烦别人还在他面前谈方家的事。”
谢子西亲自动手开酒,“反正今天鹿飞人也不在国内,而且再讨厌方家他也当了十七年的方晓飞,别人一翻户籍资料,嚯,方仲文这个混账再坑人再不仗义那也是他亲哥。”
林扬做了个“停止”的手势:“难得见一次面聊这人渣干嘛?方仲文现在还在牢里蹲号子,你聊他也不嫌晦气。”
“他蹲号子?”谢子西的眼睛转了一转,流露出得意的味道,“林扬你的消息可就不灵通了,方仲文早就在监狱里自杀了。”
林扬挑了挑眉,一脸不可置信,“嗯?方仲文那么惜命的一个人,会自杀?”
谢子西摇了摇杯中的玛尔歌干红,一双深邃的幽蓝色眼睛在绛色反光中为他增添几分Yin鸷的气质,“林扬你仔细想一想,像他这样原本高高在上的人忽然一败涂地身败名裂生无可恋了,可不是生不如死。国内坐牢无期改长期最短也要十几二十年,与其出狱后当个一无所有年过半百的糟老头子,还不如现在走得干脆体面一点。”
听完故人的死讯,林扬叹息:“他也是贪心不足,一个私生子,方叔叔和鹿阿姨把他当亲生儿子养着已经够可以了,可他偏偏还惦记上方家正牌少爷的位置。”
“你这可就错得离谱。”谢子西又为自己倒了一杯红酒,俯身摆在一直坐在地上的奴隶面前,示意这是自己对于奴隶的赏赐,“鹿阿姨从来就没有把他当亲生儿子,鹿家老爷爷认的外孙,从来只有方晓飞一个。”
谢子西说完这句,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李瑾瑜,他敏锐地发现李瑾瑜也在竖起耳朵听他们的对话,抿嘴笑了一下,并举起酒杯像李瑾瑜致意,冷静地看着“而且,林扬你要知道,那位正牌少爷看着像个温柔的小白羊,实际上獠牙一露原来也是个狼人。”
“说什么呢。”林扬为鹿飞辩护,“晓飞只是脾气烈了点,人又不坏。”
李瑾瑜听完大半对话,尽管他与鹿飞素未谋面,却已经大约猜测出鹿飞的家庭环境,从谢子西的语气中他能明显感受到谢子西对鹿飞的态度明显有别于林扬,林扬是辛苦的痴迷,而谢子西是意味深长的观察,还带着几分不敢靠近的畏惧,但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谢子西口中的鹿飞,可能比林扬记忆中的鹿飞更加真实。
李瑾瑜听得越发认真。
“鹿飞这个人,你别看他读书时总是那副不问世事的闲散样子林扬你当时在美国没机会看见他爹刚死、他那个野种哥哥一进监狱,他直接从法国飞回来接管方家的一切,那身手那做派”谢子西点了烟,声音在烟气缭绕中很有几分沙哑,只是少年人的沙哑是青春期的第二性征正在发育,而谢子西的沙哑明显是久经烤烟的老烟枪的浑浊,“我那时回国在北京实习,搞外汇那边的业务,听说鹿飞把方家提前转移到香港的几个基金打理得有声有色,一点都看不出来是个只会吃喝玩乐的纨绔二世祖,还是个学艺术的外行。”
林扬像是自己被夸奖一样开心,笑得见牙不见眼:“鹿飞读书的时候,数学可比我们两个强太多,我一开始还以为他会去读商科,谁想到他大学会去读美术。”
“我就笑那个方仲文机关算尽还不是全便宜了鹿家,你是不知道鹿老爷子有多开心鹿飞改姓这件事,恨不得昭告天下他的宝贝外孙孙子有多厉害。不过方家父子俩也是贪心不足,当初发家靠的都是鹿家的势力,翅膀硬了反而过河拆桥。我爹都说方家这摊事里方仲文父子俩做得太不地道,明明是靠老婆发家,哭着喊着求着娶到了鹿家大小姐,当初那谁病得快死了全靠老婆娘家出钱出力救人。鹿老爷子纵横一世没想到得意女婿早早就在外面搞出一个私生子,最后还把野种大大咧咧地领进家门活活气死女儿,放在手心上疼得不得了的正牌外孙被赶到欧洲,从此和家产一毛钱关系都没有,我爹都说将来我妹要是遇到这种事他非得教训到渣男全家跪下叫爹,中英双语。”
谢子西的叙述,与李瑾瑜从各种渠道听到的鹿飞截然不同,他忍不住打量一眼林扬,发现林扬也是一脸震惊。
“不至于吧,方家还有这摊狗血的事?”林扬拍拍自己的后颈,这是他在慌乱时才会暴露的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