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京城富丽堂皇的殿宇、鳞次栉比的房屋、巍峨起伏的城墙鼓楼逐渐隐入沉寂的月光中。
“今晚的月亮这么亮,明天定然是个好日子。”君无音以天为盖,以地为席,翻了个身,用脊背对着程少卿,侧着身子脸隐藏在黑暗处,眼泪却再也忍不住了。
眼看着眼泪鼻涕就要一股脑的飙出来了,他突然清醒了几分,深吸了一口气平复着情绪。“我这算什么,祈求他的原谅吗,用眼泪博他的同情吗,还是在撒娇等着他来哄自己6”
“他是天家之子,是大周身份最贵重的人。我自己呢?不过是一个被万人唾弃,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连真实面貌也不敢露,连家族姓氏也没有了。”
君无音不由得悲从中来,她一无所有了。多年前,她爹爹、姑姑过世时,她娘亲心死离开时,她逃离望京流落各地时,她的悲伤算不上多深刻,只想着活着,才能不辜负爹爹续给自己的这条命。
多年后的现今,在真真正正感受到这世界上仅余的距离她心最近的人的靠近,往日里的那些情感委屈如决堤的洪水,泛滥不可收拾,那些模糊的记忆碎片被一点一点从她脑海深处挖掘出来,挖掘的过程中,那种悲痛变得真实而巨大。
君无音拍了拍自己的脸,“我这算怎么回事,遇见了程景颢就变成了一个哭包,都多少年了,怎么还是离不了他?”
君无音拿着袖子胡乱的抹了一把脸,力求以自己最完美的Jing神面貌赴死,她站了起来,壮士断腕昂首挺胸,
“你不是要为你母妃报仇吗,来吧!杀了我,自今后起,你我就再不相干了。”君无音觉得自己说的这话有毛病,人都死了,哪里来的什么相干不相干。不过她也没打算再纠正了。
她大大的睁着眼,似乎想把程景颢的身影刻在脑子里,又或者是不想服输。但仔细看,什么都不是,她是睁着眼,可眼睛里没有任何焦距。
程景颢身上没带剑,君无音上前一步,拖着程景颢的手往额头上拍,想着,这儿好,天灵盖上一掌毙命,什么痛苦也就没了。她闭着眼睛随时准备赴死,嘴里说的话却一点不饶人,
“知道你当初送给我的那把剑被我用来做什么了吗,知道你母妃怎么死的吗?我就是用的你送的那把剑往她心口上戳的。”
“她那天晚上没穿衣服,月亮也像今天这么亮,月白色的中衣上,‘啪’的一声,绽放出红红艳艳的鲜血,真美丽啊6”君无音配合着舔了下嘴角,做出一个残忍嗜血的动作。
“呦呦。”这声音带着种种魔性,不亲和、不近人,可君无音觉得经他口中吐出来的话真是该死的温柔醉人,“不闹了,我们回家。”
君无音睁开了眼,多年后的如今,她第一次认认真真地看清了她面前这人。长身玉立,烟青色的衣衫,薄薄紧抿的唇,菱角分明的脸,如玉的肌肤,大好的年华,一动不动,站的笔切直,如一潭黑墨的眼睛里看着平静,却盛满了暴风雨雪。
他的手还被她握着放在脑袋上,修长的手指,腕骨嶙峋,她一只手也握不住。程景颢走近一步,反手一抓,就像很多年前那样,牵着她的手,并肩行走。
"对不起。"他凑近君无音耳朵,吐气如兰,呵气如声,灼热的呼吸打在郝呦颈项。
他本就不是什么风流才子,不会什么温柔相待,这动作做出来不下流不做作,他也不是什么夜宿杨柳街,日日不归家的浪荡世家子,不会什么甜言蜜语,临来的路上想了很多话,千言万语只化为了一句对不起。"这一次我们一起面对。"
另一方屋子里,门窗紧闭,一丝光也透不进来。子木进了屋子倒床就睡,毫不理会另一张床上盘腿而坐的若土。
"你究竟是谁?"平日里那个懒懒散散的若土,此刻眼睛里Jing光大盛。
"经年前,安王殿下的九分阁初建,缺人缺财缺地,可以说是一穷二白。幸而安王殿下的母妃有一个好娘家--莫亲王府。虽说京都里的莫亲王府邸早已荒废,可屏州的莫家庄是当地的纳税大户,钱财数不胜数。可以说,那位安王殿下的九分阁是在他舅舅莫熙的支持下帮忙建起来的。6"
"你想说明什么?有话直说就是。"子木,这个当了几年乖乖和尚的九分阁暗卫此刻露出了他本来的野兽獠牙。在若土把他抵在墙上捏住他的脖子时,他手里的匕首也悄无声息的抵在了若土心口。
"莫亲王是那位安王殿下的舅舅,可也是郝家二夫人的娘家人。论亲疏远近,君夫人可比贤妃娘娘来得亲。"当年不论是在屏州还是在大周京都,子木是隐藏在郝呦暗处的人,若土他们四个是郝呦的身边人。
按理说,他们两个不该有任何交集,暗处的子木可能认识若土,明处的若土也不可能认识暗处的子木。
修仙问道的老莫亲王生出的那个离经叛道的莫亲王莫熙支持了当年毫无身份地位,只是一个流浪孩童的安王殿下,可他同时也是郝呦的舅舅。若土同子木,他们有着同一个衣食父母,同在莫家庄,兴许就是哪年哪月某转角处的一瞥,就这样,若土记住了子木,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