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折的干枯篱笆在夜风中晃动,“咔咔”轻响一圈圈散开,随风叩到残破的窗纸上,两处死气沉沉的声音绞缠在一起,几乎就要压住了轻不可闻的凌乱脚步声。
层层幽影浮动,贴着篱笆边缘折腰俯身潜行而来,一丛枯叶被碾动,“沙”地响了一声。
为首的人影猛地收住脚步,警惕地扭头望来,红月如血,将他的面目照得分明。
阿良在窗边抖了一抖,气息发虚:“蒋二叔?!”
那是一张憨厚的脸孔,然而饥馑与风霜都没能彻底抹去的这一点天生的憨厚面相,却因为眼中的晦暗而显得Yin森起来,他的年纪已不轻,鬓边丝丝粗硬的银发在月光下,像是淬了血色的针,又在那些晦暗中增添了一抹锐利。
姜云舒淡淡移开目光,视线从男人的脸上落到他的手中。
篱笆粗疏,又是冬末时节,并无青藤缠绕其上,他手里攥着的东西,便透过竹篱缝隙隐约显露出来一角。
姜云舒拽住阿良的胳膊,微微用力,将他推到屋子内侧,眼波流转,低低地笑道:“看不清内容,不过确实是张了不得的符,也难为他哪里弄来的。”
她的语音低而柔,含着漫不经心的调笑,撞进耳中,只让人觉得一阵阵发麻,竟生出一丝没来由的靡丽之感。
阿良睁大了眼,只觉心口咚咚作响,不知是呆是恼,半晌说不出话来。卢景琮却不负知己之名,眉宇微沉,淡声道:“怀璧其罪,又不是第一天知道,何必气成这样。”
姜云舒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拨弄着被夜风送进来的一角残破窗纸,闻言略一用力,将纸边捻成了细细的一条,面上笑意落下,一点怒气从退了场的嘲弄神色后面慢慢渗了出来,她抬起眼,红月的颜色穿过残破的窗洞映入澄金似的眼底,融成了诡异的色调,竟比屋里屋外那些如假包换的鬼魂更显得鬼气森森。
她幽幽道:“我哪是气这个……三界隔绝,却又息息相关,其中幽冥更是三界根基。可是,景琮,我分明瞧见这根基已经从里到外地烂了。”
卢景琮嘴唇微动了下,却只叹了口气。
他也看清了那位“蒋二叔”手中的符咒,家学渊源与自身修持使然,他比姜云舒更清楚符咒之道,那鬼符上显露出来的一笔笔,皆是满满杀意,不留分毫余地,而蒋二持符的手势流畅而从容,半点也没有行凶之前的忐忑不安。
姜云舒盯着仍在一心一意做贼的那片重重鬼影,冷声嗤笑:“十殿阎罗,赏罚分明,善恶昭彰——若不是亲眼看到这般景象,你我如今还做梦呢!如此这般,只怕都不劳邪神他老人家Cao劳张罗,这三界生灵,自己就能先把自己作死了!”
卢景琮无言。她这话虽然听起来像是危言耸听,但窥一斑而知全豹,随便落入的一座荒村就能积攒出这么多心狠手辣的“能人”,只怕放眼整个幽冥,也找不到什么大同之世的影子了。
蒋二并非独自一人,他打着头,而在他身后,残存的四五座房子里不知汇集出来了多少人,白日里鸦雀无声,这会儿每一步也都走得小心翼翼,生怕惊动了待宰的肥羊,可见这般勾当是早就做熟了的。
反倒是阿良,已经彻底怔住了。
他因干瘦而深陷下去的一双眼睛大大地张着,仿佛已然失神,许久才讷讷张了张嘴。
姜云舒眉头轻挑,以为他要示警,却没想到他惶然退了两步,嗓子里挤出来的声音轻弱不堪,怔怔道:“我不知道……怎么会这样……我真不知道,蒋二叔他们一直那么和气,就是李婶子,也只是占一点小便宜,从来没有真欺负过我……可他们怎么会……”
他反复重复着这几句话,也不知是想要说服谁,又或者是想要逃避什么。
卢景琮又叹了一声,低声问:“你说你十余年来被兵祸驱赶,是什么时候到此落脚的?”
阿良浑身一僵,面上流露出难以置信之色,却还是老老实实答道:“四个月前。”不等别人再问出后一句话,他便捂住脸,干涩的声音从指缝间惶然泄露出来:“你们之前,没有外人来过……”
矮小的,又或是纤细的那些黑影,已经在靠近院门的地方潜伏了下来,只能偶尔瞧见几只跃跃欲试的脑袋难耐地探出来,而蒋二,则向身后做了个看不分明的手势,几个高壮的身影缩肩拱背地摸到了窗下。
阿良虽在内侧,耳朵却灵敏,捂脸的双手未曾放下,整个人也开始难耐地发起抖来。
他自然就没有瞧见姜云舒转过头来,无声地问了一句话,而紧接着,与她凭窗对立的青年也同样无声地回了几个字。
姜云舒眉头微蹙,却又立即松开,依旧传音道:“不急,你先照顾好自己和那个孩子,天意如此,我不会手软。”
话音刚落,卢景琮低眸后退几步,单手将阿良护到身旁壁角,右手食指与中指并拢,抵于唇际,随即凌空画成一圆。暗淡却分明的咒符从他指尖流出,清晰流畅,须臾便交织成了一道细致的护盾。
咒纹渐渐隐去,卢景琮面色略显苍白,神态却安稳,冲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