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手腕爬下来,站在枯离的试卷上。
大眼对小眼,人眼对蚁眼。
枯离和蚂蚁百无聊懒地对完了一会儿,终于闭上眼睛,以极低的声音对蚂蚁道:“蚁兄,一会就收卷了,可别跑远。我先眯一会儿。”
“唉唉,起来了起来了!回家睡去!”枯离在监考官的推搡下睡眼惺忪地懒懒起身,下意识扫了眼眼前的桌子——空空如也!
“考,考官!我我我,我卷子呢!”
“卷子?收走了啊。怎么,睡醒了才想起来没写完?早干嘛去了,真是!走走走,赶快收拾东西离开考场!”
“不是考官!,我,我有东西在,在……”
“有东西在哪儿?”考官不耐烦地催促着,“少跟我在这儿磨磨唧唧的,赶紧收拾好离开考场听见没!看我,看我干嘛?你这考生懂不懂规矩,在捣乱可要记你扰乱考场的罪了啊!”
“蚁兄……”枯离磨磨唧唧地收拾东西,心里却越来越乱。终于,他对着监考官还未走远的背影大声喊起来,“蚁兄,我在客栈等你!你一定要回来!”
在箱子里闷了好多天,蚂蚁几乎快饿成蚁干儿了。眼前终于有了光线,箱子被打开,试卷被人拿出来搁在了桌案上,蚂蚁抖了抖腿,却悲哀地发现自己已经饿得爬不动了。
“枯梨兄,看来我是修不成人了。等我投了胎,要是你还认我,我就来找你……”蚂蚁想着,任由自己随着被打开的试卷暴露在人的眼前。蚂蚁放松了身体,安然等待着那被人发现后捏碎的剧痛。
“咦?”案前的老头子突然发出了声音,蚂蚁本能地浑身一抖。
然而那老头子只仰身靠向了躺椅,一边揉着因长期看卷子而疲惫不堪的双眼,一边叹着气,“可惜呀可惜。文是好文,却如何忘记了避讳。”
“可惜哟……”老头子直起身,拿起卷子重新卷起来,蚂蚁终于在拿取间被抖落在地。落在那几点老头子吃剩的糕点屑上。
“天不绝我!”蚂蚁兴奋地张开口!
吃饱后,又爬到老头子的茶盏里喝了几口冰凉的剩茶。蚂蚁捋了捋那几乎失去弹性的触角,最后看了眼靠在躺椅上昏昏睡着的老头子。勉强在心里道了声谢,转身离开。
“枯梨兄,我回来了。你可还在等我?”
六
蚂蚁回来了,费尽千辛万苦。然而等待它的,却不是那个言笑晏晏的“枯梨”,而是一具早已冰冷的尸体。
一个驼背的老仆人为他擦了身体,换了一身黑漆漆的寿衣,雇了两个小工将他运回了家乡。
头发灰白的妇人满脸泪水地迎出来,口中唤着:“我儿!我儿!”渐渐地,泣不成声。
蚂蚁一直小心翼翼地藏在枯离的衣袖里,直到有人过来订棺材。蚂蚁只好不舍地爬出来,藏进了棺材盖的缝隙里。
“我儿一向谨慎细致,平日里何曾忘记过避讳。都怪我,都怪我考试前那几天太逼着他,生生将他逼得失了常性……都怪我,都怪我!若不是我那样逼他,他如何会连看都不敢回来看我一眼,就自尽了啊!都怪我,都怪我……”
老妇人趴在棺材上一直哭,葬坑早已挖好,周未却无人敢上前劝慰。
“避讳是什么?他是忘记避讳了,所以不想活了……”蚂蚁躲在缝隙里一瞬不瞬地看着老妇人,心中没来由地升起一丝不安和愧疚。
“我好像,做错了什么……”
枯离终于还是下葬了。蚂蚁在他的墓碑上打了洞算是安家。然后,她又钻到土里,在枯离的棺材上也打了个洞。
她太想他了。
若不是棺材里没有吃的,又出不了气,她真想就这样一直呆在棺材里。趴在他的鼻尖上,跟他说说话,捋触角给他看。
对了,她能说话了。就在枯离下葬那天,她跟着那伤心欲绝的老夫人一起喊了声“枯离!”声音很小,还沙哑的厉害,不过她的确是喊出来了。然后,她便回忆着枯生前和她说话的模样,与棺材里的枯离说话。
“枯离兄,今天你阿妈又来看你了。还带了你最爱吃的芙蓉糕。”
“枯离兄,我又得搬家了。怎么办呢,你的墓碑太容易进水了,一点儿也不好用。”
“枯离兄,不知道你投胎了没,这一世你会变成什么?怎么办,我肯定找不到你的。”
“枯离兄,……”
七
“枯离兄,你看,我终于修成人形了呢。”一身黑衣的少女轻轻靠着早已朽蚀的石碑坐着,她的手温柔拂过石碑上早已斑驳不清的字迹,眼中渐渐盈满泪水,“两百年了呢……”
“你看吧,你猜错了。我不是傻小伙,而是个大姑娘呢。而且,我不矮哦!”少女忽然站起,轻盈的转了一圈。她笑起来,任由苦涩地眼泪划过唇角,流进心里,“枯离兄,我真的好想让你看看,看看我现在的模样。好想看看,你还会不会像那样满脸大笑着叫我蚁兄,还会不会动不动用手戳我的脑袋。我真的,好想让你看看,好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