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这些,她又叹了口气,把自己埋在衣服堆里,惆怅了起来。
“要是,能跟你在一起就好了……”
这一声叹息落下,激起的不是地上的尘埃,而是房檐之上,一阵诡异的笑声。
轩辕音的血都凉了。
她自己都有点意外,为什么在乍一听到这声音的时候,眼前立刻就浮现出了发出这怪声的脸来,清晰得让她头皮发麻。她猛地从床上跳起来,鞋都没来得及穿,就往门口奔去,边跑边大喊着“爹——”,声音都变了调。
门打不开,是意料之中的事。
屋里很黑,黑得出奇,如果稍微细心一点的话早就应该发现了,再黑的夜晚,也不至于会一丝光都没有。轩辕音再次用力推门——这次把吃nai的劲儿都用上了——可是她很快又发现了一件事情。
没有声音。自己的动作没有声音,无论怎么推、怎么撞,身体和木门都发不出一丝声响来,而刚刚,所谓的求救声也不过是在自己耳膜里回荡了半天而已,难怪听起来会像回声一样不真实。
她试着平缓了一下呼吸,背靠着门,站定。
“嘿嘿,这么怕我啊?”声音还是从头顶发出的,发声的东西好像就栖在房梁上,“所以说,女人真没劲。”
她动也不动,全神戒备的状态下,反而不太注意对方说的是什么,而是凝神听着房梁上所有微小的动静。如果自己猜测得没有错的话,头上的某一处,也就是施术者本身所在的某个范围里,是不存在消音这一效果的,因为他要和自己说话,然而这样一来,自己就能知道他的位置了。
“真是天时地利人和呢,现在。我一路跟过来,累都累死了,好不容易找了这么个机会,你要不要听?”那声音在笑,炫耀的意味很明显,“现在你爹和那个老不死的出城去了,长着死人眼的睡得正香,我要带走你是易如反掌。”
轩辕音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切,你不问我要带你去哪?”声音在房梁上徘徊,从一头移动到另一头,像一只猫在散步,“我还是比较喜欢你满脸是血的那个样子,嘿嘿。怎么样,你变一个我看看?”
“变不了了,你还是把我抓走吧。”轩辕音叹气,“再听你说一会话,我都要吐了。”
……
瞳枯在雾气中,凭借着感觉缓缓向前。
雾太浓了,仿佛要把天地都淹没在里面,夜色也同样浓郁,几乎分不清哪里是雾,哪里是夜。脚下的路凹凸不平,用手触摸,便知道是焦黑的山石,雾气里隐隐有木叶的清香,大概在不远处会有土,至少是在山岩的缝隙里生出了树木。
他可以提上一盏灯,但是他没有。
使用术式进入他人的意识,是一件危险的事情,而涉足某些连本人都不敢轻易碰触的区域,更是一种禁忌。
所以他只能像现在这样,慢慢地走。
夜的颜色,在改变。不是突然发生的变化,而是随着自己越来越深入,周围的景物也在随之变换,虽然一切都沉浸在弥天的大雾里,但是,天色变成了血一样的鲜红,还是看得出来的。
空气里开始有硫磺的味道,脚下的大地由刚刚的温热变为滚烫。瞳枯停下来,检查了一下自己的鞋底,又继续向前。
他知道,自己离真相越来越近了。
附着在小毛头身上的墨梅只是形体,并非灵魂,那小鬼从来没有和墨梅对话的经历,更不用说以主人的身份发号施令,她于墨梅而言,不过是一个宿体。
所以,利器的真魂一定还在这里,在这里沉睡,等待。
周围变得更热,热到了让人很难忍受的程度。脚踏在石上会发出嘶嘶的响声,雾气被蒸腾成热的,不断抖动,鼻子已经闻不出任何气味,汗直接从身体里被蒸了出来,不是由于热而流出,而是像蒸馒头一样被迫散出。
“打扰了!我已经不打算向前,如果有相见之意,请跟我来,如果没有,我便回去,你接着睡!就当来了只不知好歹的野鸟,放了一个不臭不响的屁,可好啊?”
瞳枯说完之后,一秒也不停留,转身就往回走。
这种情况下,连回头都是危险的。
和利器打交道不比和人交往,它们的戒心极重,若非自己的主人,或者心中坦荡、一看就知道底细的人,是绝不允许靠近的。瞳枯自诩是个坦率的人,虽然亏心事也做过,但从未暗藏心机,有意害人。这只是第一个条件,能靠近它们的条件,第二个条件则要看运气了,说白了就是要看那利器的心情,无论如何一定不能逆它们的意,话说到位了就走,切不可鬼鬼祟祟地试探,更不可半路回头去窥探它们的行踪。
瞳枯一口气走到来时的地段,再次感受到shi冷的夜雾和草叶的清香,才停了步,转身。
依旧是什么都看不到,雾气太浓。
但是,就在自己对面,有人轻轻地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