杪冬觉得,邶水的苏圣是个挺奇怪的人。
“第一个……把你丢在一边不管的朋友吧?”
没有访客聚会游赏的小花园安安静静的,可以听见那些藏在草木缝隙中的一丝丝虫鸣。天气很好,时不时有轻风吹过,杪冬趴在凉亭的扶栏上,舒服地叹着气。
“苏圣的傲可不一般,”青衣人慵懒地回答,“能让我们住进来,已经给足了面子。”
杪冬笑了笑,回过头想要说些什么,却一不小心对上他似笑非笑的眼神。
杪冬怔了一下,又转回头,微微垂下眼眸。
杪冬知道青衣人定是不简单的。
不是因为他那些地位不凡的朋友,而是因为偶尔在不经意间,他会流露出一种不容侵犯的睥睨天下的气势。
那种气势,杪冬曾在顺帝身上见过。
鬓角的发丝被风吹起来,迷住了眼。杪冬偏偏头,疑惑了一下自己转到顺帝身上去的思绪。
说起来,顺帝也已经三十出头了吧,不过看上去却年轻得完全不像是已过而立之年。
杪冬并没有仔细观察过顺帝的相貌,因为在宫里偶尔瞥见他的脸时,杪冬总会被那人眼里的慑人气势压得喘不过气来,于是便低下头,不愿再看第二眼。但其实顺帝是长得极为俊美的,只是那种与生俱来的高贵气质,总压过了他似乎永不会褪色老去的华美容颜。让人在第一时间,只注意到他身为帝王的尊贵与威严。
是个完美的人吧。手指慢慢摩挲着扶栏的边沿,杪冬心不在焉地想。
或许杪冬与顺帝应该比较亲近。
不过也只是应该。
杪冬是太子,太子相比于其它皇子来说自然与顺帝见面的次数多一些——至少明面上应该是这样。可是,杪冬与顺帝的关系其实并不怎么亲近。
十六年的相处,顺帝罚他的时间比与他说话的时间更多。
这里面有杪冬刻意为之的因素在,有顺帝刻意为之的因素在,还有秦贵妃刻意为之的因素在。
为权,为利,为求生存。
不过这些都无所谓,或许是牵扯不上个人感情的缘故,杪冬不会讨厌顺帝。
不讨厌,不喜欢。对于杪冬来说,顺帝大概是个轻飘飘的偶尔想起时感叹一句“是个完美的人吧”的存在。
所以,他的思绪转了转,又转去其它地方。
不知道无赦还好吗?总是咋咋呼呼的小园子,不会又惹出什么麻烦吧?啊,反正顺帝和他的皇子大臣嫔妃们都还在北乡呆着呢,闹出点麻烦来也不要紧吧……
转着转着,思绪就绕到周皇后身上。
然后又是素安。
然后,杪冬微微眯起的眼眸里,才真正开始泛上些暖意。
“等会儿和苏圣一起出去散步。”被遗忘在一边的青衣人忽然开口。
游走的神思似乎还没流转回来,杪冬趴在阳光下,懒洋洋地、意味不明地嗯了一声。
喜欢在午后太阳最烈时出去散步的,杪冬只见过苏圣一人。
苏圣和青衣人并肩走着,杪冬跟在他们身后,无聊地用脚尖踢着小石子。
不过杪冬的无聊并没维持多长时间,脚边路面上形状奇怪的刻纹轻易吸引住了他的视线。
侃侃而谈的青衣人和苏圣被他丢到脑后,杪冬开始兴致勃勃地研究弥漫在这个城镇里,浸润在细微处的邶水特色。
像是造型独特的檐角啦,用途不明的石盘啦,顺着水流折了两折的双桥啦……即使是店面招牌上某个文字与别处不同的勾画,也可以让他停驻脚步看上一阵子。
所以,当他再抬头时,惊奇地发现青衣人和苏圣身后跟了一大群人。
人头攒动,声音亦很嘈杂。杪冬踮踮脚,隐隐看见苏圣回头和谁说话时略显狂狷的脸,以及青衣人不变的,似笑非笑的表情。
“怎么回事啊……”杪冬挠挠头,喃喃自语。
“咦?”身边有人听见他的话,很不可思议地提高了语调,“难道你不是来请苏先生解惑的?”
杪冬转头看他,那个被热情的人群挤到最后的年轻人一脸惊讶。在弄清楚杪冬是外地人后,他便开始津津有味地解释这个邶水特有的景观。
原来那个苏圣是出了名的学识渊博,才思过人,并传言这世上没有什么问题可以难住他。于是上门求教的人多如过江之鲫,惹得喜静的苏圣烦不胜烦。后来,他索性拒不见客,找上门的人不论何种身份何种目的都会被毫不客气地撵出去。也由此,邶水一带的文人学士有了疑问都苦于无处求解。
“……但是,苏先生品性高尚——”
“于是便特意挑出散步的时间来为你们解答疑难?”杪冬接过他的话。
年轻人用力点头,杪冬看着他异常认真的表情,忍不住翘起嘴角。“我们落后很多了,”杪冬指指前方,笑道,“快些赶上去。”
年轻人哎呀一声,拔腿就往前跑,边跑还边回头招呼杪冬也快些。杪冬朝他挥挥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