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夏凌绝虽然面色如常,但绷紧的唇角还是流露出了一丝紧张,他本意只是想以此为条件去对付霍家,所以才把话说的那么明白,此刻却有些骑虎难下了。
“我既有准备,一时三刻这毒要不了我这条老命。”离了席,霍狄反倒不着急了,走在依水而建的廊道上,没了丝竹管弦,脂粉香味只有宁静安逸,霍狄笑了笑道:“皇上,您已经多久没叫过我老师这个称呼了。”
“您这么多年不愿意上朝,朕又有多久未曾跟您谈过话了。”夏凌绝看出霍狄没有死意,倒也放松了些,话语中难得有几分埋怨。
“皇上反倒怨起我了,您身边有贤良相助,老臣老了。”霍狄寻了块儿石凳坐下。
“他们?朝中除了几位老师,又有何人堪用?”夏凌绝在霍狄面前倒是少了几分稳重谋算,多了几分年少轻狂。
“那您为何偏偏远贤臣,亲小人?”霍狄反问道。
“老师,朕的皇位从未坐稳过。”说到此时,夏凌绝眼中也浮现出一丝疲倦。
“皇上可曾记得,当年龙首关一战。”霍狄谈及此事言语中尽是苍凉,起身向着后山走去。
“从不曾忘记,朕临危登基,未曾及冠便御驾亲征,若非老师朕可能早已埋骨皑皑雪山。”明明是不记事的岁数,但那段记忆却是刻骨铭心。
“您既然还记得,那应该明白,我霍家满门忠孝,何苦非要霍家绝后。”言至此刻,霍老将军难忍愤怒。
“老师,我相信您,相信霍子杰,可未来呢?有心之人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可霍狄却未听完夏凌绝的解释。
“放手吧。”老将军看着夏凌绝长大,很多事情他清楚却不说破。
“我……”心中最私密的感情被掀开,原以为会是愤怒的夏凌绝此刻竟然只有仓皇,甚至忘了自己的尊称。
“放手吧皇上,您看看这片土地,这才是您的舞台。”不知不觉,两人竟然走上了后山的半山腰,山顶祠堂的檀香味已萦绕在鼻尖,霍狄指了指人声鼎沸的京城,浑浊的双眸直视龙颜。
这一刻的夏凌绝,突然回想起算子对他说的两个字,不知不觉与眼前之人重叠开来,错综的情感,隐忍的愤怒,明明已经让夏凌绝忍无可忍的扭曲情绪,在爆发的那一瞬间,似乎泄了气。
“老师,您说的对,或许朕更爱的是这片江山。”再挥袖,已是皇威临身。
“皇上,您会流传千古,而对现在的霍狄来说,老臣想要的只有平安。”霍狄俯首跪拜,不顾身侧灌木抽芽划破锦袍,这一刻他不再是挥斥方遒、平定四海的大将军,只是一位老者。
“朕允了。”既然决心斩断情思,那剩下的只有君臣,似是心有所感,看向对方,山巅之上似乎有两道身影,远远地注视这里,对视之时,好似回到龙首关,年幼的帝王被敌军包围,匆忙之间,也是这样的目光,给了他希望,带他杀出重围,明明当时比他还小的人,却给他无限的温暖,只可惜,他不再是那个横扫千军的小将军,自己也不再是孤身一人的傀儡皇上了。
“谢皇上。”霍老将军的声音有一丝颤抖,这一切终于结束。
“霍狄,以下犯上,无视皇威,理应罪及满门,念其年事已高,霍家战功赫赫,削其官职,留其爵位,流放北境,不诏不得返京。”不复多言,拂袖而去,有那二人在,莫说小小毒患,哪怕是百病缠身怕是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谢主隆恩。”霍狄诚心一拜。
“看来爷爷已经将一切都解决了。”原力当然没有错过夏凌绝与霍子杰对视一眼,不得不说他吃醋了,那样的目光太具有侵略性,让他有了动动手灭了夏凌绝的冲动。
“嗯。”霍子杰点点头,看向原力微微一笑。
“哎。”这样的笑容,谁能扛得住?原力除了认栽也没别的想法了。
“谢谢。”霍家众人能得此善了,霍子杰也算了了顾虑。
“别说谢谢,我虽然安排了剧本,但是演员全都跑偏了,好在结果不错。”原力本是想以谋制谋,不过比起感情牌来说,这还是下下策。
“嗯?”霍子杰有些听不太懂。
“别纠结了,走!这盘大棋,到终局了,却还差半目。”原力咧嘴一笑,从皇上刚刚的对话中,他又有了算计。
夏凌绝从山上下来,别看他方才大肚,但人非草木,情感这东西更是最难解之物,哪儿有那么容易剪断,若说他现在的心情那绝对是坏到极点了。
“谁?”身后破空一声,夏凌绝功夫不差,这样简单的暗器他自是手到擒来,拿来一看,是一纸书信。字数不多,但看的夏凌绝火上眉梢,了解这位大夏君王的人,自然知道,对于大夏的功臣,夏凌绝有着比其他人大得多的宽容度,对立的说如果有人要动这些人,那这位君王会盛怒,这也是为什么几位辅国大臣和帝师就算缺席早朝,夏凌绝也从不过问,更从没有言官胆敢弹劾的原因,而此刻他却看到了当年那个在龙首关将他视为己出的雪夫人的真正死因,让他如何不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