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夜如钩,本是寂黑的夜,却有光影闪过。一时,空气中似是弥漫着肃杀之气。
“师兄”,凄凌的女声,带着浓浓哀求。“师兄,求你,求你饶过我吧,我不能死”。
对面的人却似是闻不所闻,手中剑光寒厉,带动长衣翻飞,两条人影纠缠打斗,纵使女子拼力抵抗,可终不是那人对手,而且细看,她已是气喘吁吁,连躲避攻击的身形也略见迟缓。
“师兄”,她叫。不行,她的肚子好痛,孩子恐是要早产。
“师兄,你代师父杀我,我无话可说,是我错在先,死不足以。可求你,求你放过我肚中孩儿吧”,她一手捂腹,痛苦难耐,男子却是无动于衷。
“你欺师灭祖,该诛,肚中邪魔余孽,更是不能留”,冷冷清清的声音,说完,便是毫不留情。面对男子的冷酷,女子死心大笑。
“越清,枉你被武林中称为浊世清莲,清冷孤立。所谓狭义,怎么,连个即将临盆的妇人都不放过,你和那些邪魔歪道有何分别?”她孤注一掷,她要把孩儿生出来,要生出来。果然,刺向她的剑因为她的激语而一时停顿。
“师兄”,她知道清冷男子的迟疑,终于忍不住,无力瘫倒在地,豆大的汗珠顺着额颈滑落,浸shi里衣。腹痛一阵强过一阵,“啊──”,她大叫,孩子怕是要早产了。
一个时辰,两个时辰,接连几个时辰过去,女子从先前的高亢叫声,到现在的声音暗哑,下面,血已流成一片,却是偏偏不见孩子的踪影。从没遇到这种事的越清,楞神杵在那,不知究竟如何是好。
“帮我,帮我,师兄”,女子向他伸出手来,但也是无力,马上垂于地。越清终于回神,大步走过,拉起对方冰凉纤手。
“夕儿,怎么帮,要师兄如何帮?”,这女子,终是被他当妹妹疼爱般的夕儿,终是从小一起长大。虽然她为了那人欺师灭祖,背叛师门,可是,她终是师妹,总喜欢甜甜叫他一声师兄的小师妹。
“师兄,怕是…难产”,她艰难言语,停停顿顿。
“师兄,我…真气涣散,无力…再聚,求你”那冰凉纤手紧扣住他,“求你…救救我的孩儿,拼…最后口气一搏,帮我…帮我……”。
越清看着她,接着摇摇头,“你会死,这孩子没有便没有”,说完这句,就感觉手中一紧,女子看着他,一直摇头,一直摇头。
“你──何必”,一声叹息,终是敌不过那执着坚持。运气,提掌,朝女子背部猛拍过去,女子只觉一股炙热热流流入她全身之中,那原本消失殆尽的气力重新汇聚。
“啊──”,一声响彻夜空的大叫,她拼尽全力,赌着最后一口气。终于,随着她尖叫而落地的,是一个婴儿静静躺于血泊之中。
突然,女子两手没有焦距地胡乱舞动,双眼炯炯有神。
“师兄,孩儿为什么不哭,为什么没声?”,她明明感到孩儿出世了,可为什么静静地没有声音,没有声音,她的心顿时冰凉彻底。一双手及时拉住了女子胡乱舞动的双臂,“没事,孩子没事”。越清来到那血污中的婴儿面前,脱去身上外袍,将他包裹住。
“是个健康的男婴”,他蹲于地,将孩子抱到她跟前,平静地说。
“真的?”,女子转喜,举手想触,却是乱摸,怎么也找不到焦点。越清眉头一皱,察觉到女子居然看不到外界,心一痛,持起她的手,引导她触到了包裹中孩子的脸。
女子就这样留恋地一遍遍抚摸着,一遍遍抚着婴儿的眉眼,口中一直叫着“真好,真好……”,当她说到最后一个好字时,便再没说下去。她的手终于停止了不断的抚摸,再也无力地垂下,唇边,却是带着满足的笑意。良久,男子没有任何表情,只是伸出一手将她眼静静合上。
“为什么不哭?”,越清将师妹埋好,对着怀中婴儿。明知婴儿根本就不可能听懂,也不可能回答,他,还是问了。他只是奇怪,从出世到现在,这婴儿一直安安静静,不哭不闹,这,便是奇怪。
为什么要哭?叶落程问。不过,那只有他自己能听得到,因为他现在只是个婴儿。他不明白,为何事情会变成这样,他不是死了吗?男人淡漠的声音,女子惊恐的疑问,当他终于醒来时,听到的,是男人与一个女人的交谈。随后,他被抱起,然后,一双很是凉意的柔软手指一遍遍,一遍遍抚摸他的脸颊,他想问她是谁,想看看她是谁,可眼前,总是模糊一片,无法看清那人外貌,他只知道,那是个女子,还从他们的交谈中知道,她应该是这具身体的母亲。
我为什么要哭?他反复问着,但很清楚,只有他自己听得到。他不想再哭,难道,先前那撕心裂肺的痛苦还不够吗?
“走吧”,抱着他的男人像是对他说,又像是自言自语,就带离他渐行渐远。那夜空深处,若有若无的清冷声音。
“以后,你就叫净月吧,像这皎月一般明净,莫再步你父母后尘”。
“师妹终是忘不了那人,拼尽生命。净月,你姓吴,叫吴净月,因为那人,叫吴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