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院没走多远,杂乱的嘈杂声迎头砸来,一路上遇见之人像躲瘟神,瞬间避得我远远的,不时有人会发出一声尖叫,杀人了。避开的人在我走过后又齐齐聚上来,尾随身后。
不管到哪,人的习惯总改不了,有戏看时大家绝不会错过,带着各种心情,各式复杂的眼神,将目光牢牢地粘在你身上。再指指点点对你评头论足,或是猜测,或是恍悟,或是直接给你判下罪名。
一个人堵到我面前,抬眼,正是那日将我关进石室的黄师傅。
他把我从上至下打量了遍,“你是木锦?小月怎么了?”
“死了……”
“什么?”他诧异的表情告诉我,他觉得我在撒谎骗他,我没再多言,直直望着他。他的视线从小月脸上移到她胸口,双眼猛然瞪大,面部开始扭曲,他慢慢伸出手,手指在颤抖。
“我想见宫主。”
他的手在半空中缓缓握成拳,还未垂到身侧就猛地扑上来扯住我,“谁干的!”
我有些疲倦,摇摇头,他一巴掌向我掴来,我没躲没闪结结实实挨了一下。清脆的声响将周围的嘈杂声打断,周围陷入一片死寂,只有灯火在夜风中摇曳,地上被拉长的人影在火光中扭动,形同地狱鬼魅。
“谁干的!!!”
他怒目圆瞪,扯住我的衣襟,我木然望着地上的人影,没有再回应他。
他猛然揪住我头顶的发,扬起手,我合上眼帘,巴掌迟迟未落下。
耳边传来黄师傅压抑的吃痛声,“你,你是谁,放手……”
睁开眼,慕景轩站在我身旁,捏着黄师傅的手腕,黄师傅的脸色惨白,虽然天很冷,可他头上开始冒出汗珠。
景轩已恢复了容貌,脸上还是扣着一张银质面具,面具下露在外的肌肤,比夜岚宫的白雪还要白,嘴唇无一丝血色。
我现在才知道,他疼痛时的脸色是这样子的……
他的眼神却丝毫不被病痛折损,凌厉地盯着黄师傅,我知道他在硬撑,换作以往早就昏迷不醒,况且今夜还受了内伤。
景轩你何苦,若是因为光宗一事而觉得内疚,这一路来你也给了我不少快乐。当时不辞而别,是因心头有根刺,实不知该以何种方式与你相处。书生总有说对的,我是逃避了,只是以前我不愿承认,但现在你要我怎么还能再恨你?
“轩,放了他,他们都是无辜的,夜岚宫是光宗所建,我不想毁在我手里。”
他松开手,忧郁地望向我,手指慢慢伸来,未触及脸上,我微微往后缩了缩,他的手僵在半空。
“岚儿……”
他干涩沙哑的嗓音中带着病痛和刚刚被我刺着的疼。泪水不争气地再次漫上眼框,我侧过脸,“景轩,给我点时间,我想,想带小月回去一趟……”
他的手还是伸了过来,抹掉我眼角的泪,“……我等你。”
我抱着小月快速走过,他的手指在我脸上划落,留下他指尖微凉的温度,在冷冽的夜风中吹散。
身后传来魔宗众人的惊呼,我知道他昏倒了,但我不能回头,不敢回头,怀里有小月,怎能再去拥抱他。
脸上被泪水打shi,冰冷一片,从未发现,夜岚宫里的风会这么冷,如薄刃一刀一刀刮过我的脸。
聚了丝元气,传音至整个宫内,不多时,一个女子落在我面前。
“宫主?”
她审视着我,微微颔首,“黄师傅口中,要找本宫的木锦,可是你?”
我蹲下,搂着小月,取出半块玉佩递到半空,她接过并从自己身上取出半块一比对,立时抬头望向我,单膝下跪。
“布兰参见宫主!”
我抱起小月错身一移,避开她的叩拜,“宫主请起,在下夜岚。”
女子抬头,神情微疑,“你就是布大哥口中的夜岚?”
我点点头,“宫主,此次夜岚前来并不想坐宫主之位,纯粹是看看大哥的心血,只是夜岚入宫这几日,带来不少麻烦,还望宫主莫要怪罪。”
之后向她大致述说了一下发生的几件事,她听完笑了笑,“既是布大哥的弟弟,岂会对夜岚宫不利,大哥信任的人,布兰也自当信任无疑,岚兄也不必忧虑,这几件事布兰会妥当处理。”
我感激地望着她,“夜岚还有个请求。”
“请说。”
“我想将小月带走,她在外面也无亲无故,我想将她葬于我的故乡。”
她惋惜地看了看小月,“岚兄是至情至性之人,布兰又岂可阻拦,还请岚兄好好将小月安葬,有什么需要尽管提来,布兰自当尽力而为。”
“谢过宫主,我今夜就会带小月走,宫主切勿向他人谈及夜岚之事,光宗将夜岚宫交托于宫主之手,还请宫主往后尽心尽力将夜岚宫发扬光大。”
她神情凝重地向我抱拳行礼,我微微向她颔首,转身唤出叶,顶着刺骨的寒风,紧紧搂着小月向妖宗方位飘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