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郎,新娘来了。”有人喊道。
只见身着一袭大红的新郎手持红绸牵着同样一身红裙的新娘缓缓走来。
那新郎约莫十七八岁,身量欣长,面容严肃。
梳得一丝不苟的乌发齐齐束在紫金白玉冠中,一根翠色玉簪穿髻而过,玉簪两侧有玄色冕绳穿过,墨色的玉珠垂在胸前,随着主人的步伐来回摆动。
他的眉毛浓而直,眉峰锐利,眉尾斜飞入鬓,眉宇中央已有浅浅竖纹,仿佛可以看到男子蹙眉深思的模样。颧骨微陷,轮廓深刻,不似赵人的黑色瞳仁,而是幽深的琥珀色,眼白分明。鼻梁高耸,带着一股坚毅的味道。嘴巴唇线分明,嘴角微翘,似嘲若讽。
他的步履稳健,神态自若,反倒是那胸前的大红花平添了几分滑稽。
相比之下,与他隔了一个绣球的新娘子便有几分紧张了。
女子手持红绸的另一端,面容掩在龙凤呈祥的大红盖头下,只有耳上的玉石榴坠子若隐若现。
她脚下莲步轻移,裙角的百褶玄端荡起了层层涟漪,偶尔露出缀着珍珠银线的鞋尖。裙摆上更是绣着并蒂金莲,枝蔓延伸,在明灭的烛火下,仿佛活了一般。自领盘垂落的流苏上串着匀称的珠粒儿,晕出羊脂般的光泽,不似凡品。
一双玉手轻拽着红绸,圆润的指甲盖儿上染了淡淡的粉色。十指纤长,削若葱根。袖口的金丝玄线衬得她皓腕如雪。
许是前面的男子走得太快,女子脚步踉跄了一下,不自觉的攥紧了手中的红绸,片刻后又缓缓松开,只留下了浅浅的褶皱。
慌乱的女子未发现男子放慢的脚步。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礼成,送入洞房——”
在司仪庄重严肃的唱词中,二人三拜九叩,结为夫妻,此生不离。
这厢,新郎在众人的笑闹中将新娘牵入洞房。
那厢,婚宴已开。
白家是赵国的三大世族之一,传承已有数百年。
白家家主白震唯一的儿子白弈鸣,既是嫡子又是老来子成亲,惊动了大半个王都,来贺喜的人乌泱泱一片。
有身份的宾客自是与主人举杯投箸,相交共欢。身份不够的,在庭院走廊里摆上桌子,就开吃了。
流水席一直摆到亥时将尽,众人才结伴离开,此时新郎已是醉熏熏的了。
新郎摇晃着走向新房,后面还跟着一群闹洞房的好友。
白弈鸣挥开欲要上前搀扶的小厮,推开房门,新娘子端坐在铺着大红百子被的红木紫檀垂花柱式拔步床上,床帐被挡板两侧的玉钩勾起,挡板上刻有麒麟、凤凰、牡丹、卷叶等纹样,刀法圆熟,神态逼真。
一个小丫鬟拿着一把绞花银剪,正在仔细地剪着烛光,火苗“噌”的一下亮了起来,照的她脸色红润。
小丫鬟看到来人连忙行礼。在喜娘的吩咐下,将横放着玉如意喜称的托盘恭敬地递给白弈鸣,复又行礼后退。
白弈鸣拿着白玉如意走到新娘身前,看她握着手帕交叠摆放的双手紧了紧,头上的盖头亦轻晃了一下,伸出左手轻握着她的右手,低声道:“别怕。”
在众人的调笑声中终于揭开了盖头,看到新娘子抬头的一瞬,白弈鸣整个人都怔住了。
后面的人也都张大了嘴巴,鸦雀无声。
喜娘最先反应过来,端了一碗饺子,夹起一个喂至新娘嘴边,见她启唇轻咬,便问道:“生不生?”
“生的。”新娘含羞低应,一直未退的红晕从耳边烧到了脖颈,惹得床上的红枣桂圆都烫热了起来
。
听了她的声音众人又是一呆。及至新人交缠手臂,扬手交杯,都没反应过来,最后浑浑噩噩的随喜娘丫鬟出来。夜里冷风一吹,才醒过神来,又是一番感叹羡慕不说。
而屋内自是一夜被翻红浪,春色无边。
白府客房。
不提新人如何羞云煞月,且说祁元夜兄弟二人,盖因天色太晚,便与白氏一并留在了白府过夜。
翰儿没有见到新娘子有些低落,祁元夜只得安慰他明日一早便能看到。
他莲藕似的手臂紧紧攀着祈元夜的脖颈,嘴里喊着痒痒,仔细一看,身上竟是被蚊子叮了两个大包。
红色的伤口肿得高高的,小孩嫌痒抓挠了几下,竟有血丝浮现,映着白嫩柔软的肌肤,越发显得触目惊心。好不容易找到药膏给他细细抹上,才发现小孩早已窝在他怀里睡熟了。
祁元夜长舒了一口气,继而又轻笑开来,点了点他的鼻尖,看他热的满脸shi汗,白色的亵衣紧贴在身上,仍抱着自己的腰不放手,便探过蒲扇,轻轻地扇了起来。看他秀眉舒展,惬意嘤咛,眼中神色更柔。
许是晚间睡多了的缘故,如今夜深人静,他反倒了无睡意,思绪清明。
第一次见到翰儿还是在他的抓周宴上。小家伙穿的圆圆滚滚的,活似一个米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