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回到王府时已是华灯初上,内外院一贯的灯火通明,确保映亮每一个隐蔽的角落。暗夜避过巡逻的队队护卫,偶尔与暗桩对暗号,从熟悉的路径一路畅通无阻直至书房。
于六王府而言,处理公务的书房无论白天黑夜都是人声罕闻,孤零零地在中庭伫立,宣示其被主人遗弃的情形。如今里间晕黄的烛光透出纱窗,倒是难得一见的场面。
暗夜无声落在门口,有些踌躇,他不知自己是该敲门还是明日再行禀报。这是以前未曾发生过的情况,所以他无从借鉴。如果说其他影卫是冷情的,他就接近于冰冷本身,他不在意他人,甚至不在意自己。自从被指给烨亲王,他就只当自己是对方的影子,一抹连时光都遗忘的影子。所以,烨亲王花前月下、寻欢作乐时,他只须抱剑戒备在屋顶、树上等一切易于观察的地方,日复一日重复这样的生活。
如果说有什么不同,便是那日在为影卫改名时,对方打量了他一眼,然后道,“你就不必了,名字很适合。”
一句话让暗夜有瞬间的茫然,他第一次觉得某些事物在悄然改变,而自己有些无所适从。但多年的习性还是让他立即压下了这不该衍生的情绪,恢复成总是极为冰冷的模样。
“进来。”
淡然的声音传进耳里时,暗夜一怔后是自责。屏息静气、掩藏存在感应是成为这副身体的本能才对,若如此轻易被发觉,只能说明自己的本事不够。像这般泛起不曾有过的思虑,他轻轻推门而入。
席远从一堆文书中抬头,不意外地瞧见熟悉的黑色身影。如同吞噬光明的浩瀚黑夜一般,即便满室烛火照耀,也照不亮区区单薄身躯。
“皇上怎么说?”
暗夜一贯毫无感情的声音响起,“合理。”
换作寻常人,大概会觉得这回答过于简略,但席远只是一点头,显然明白对方是何意。对这答案并不意外,连钰天想必明白,凭沈怀义那种油盐不进的性子,登上那位子只会得罪更多人,无非死得更快而已。而柳叶Jing于世故,为人也公道,是不可多得的人选,何况连钰天总得给他背后之人一分薄面。。。。。。所以,自己现在要做的,就是为柳叶寻一方垫脚石,让其上位合乎情理。
“沈府少年,什么来历?”席远靠在椅背上继续翻从管事那拿来的开支明细,漫不经心地问。
“白靖寒,仆从。”见席远眉头微微挑起,暗夜补充,“白岭,二子。”
席远并不认为暗夜出现了难得的失误。他很早就发现连晟清的记忆不全,与连晟清有过感情纠葛的人他印象尤为模糊,发生过什么才是一概想不起。听暗夜的回答,席远不着痕迹地叹了口气,想必又是一位。
“是怎样一人?”席远的目光依旧没从账本移开,嗯,这笔账以后可以销。
“皇上,欣赏。”
早就觉得与暗夜对话比和呆木头秦晓交谈还简略,但总归能听懂。闻言,席远终于放下账本,暗夜极少用程度词,道一词‘欣赏’就说明连钰天不是说“谁谁家公子不错”之类的客套话,而是发自内心地欣赏那人。
“为何?”
“聪慧,无羁。”
原来如此,席远恍然。对于帝王而言,自由无羁是另一种意义上的羡慕,就像是在其身上寄予自己无望的期待。
席远有些苦恼,白靖寒是白岭阵营的,万一日后有冲突,是否要动、到哪种程度再动?既然想珍惜这一份亲情,他就不愿连钰天为任何人或事伤脑筋,更否提亲自戳破对方的希望。但是和聪明人打交道又不能太留情面。。。。。。自己不质疑眼前认识没几天的男人,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
“。。。。。”
觉察到暗夜身体突然紧绷,席远不由得问道,“怎么?”
“一人,闯入。”
“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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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水到底是少年心性,瞒着沈怀义只身夜探烨亲王府并无多做考虑,不过是不甘之余想挣回几分颜面。
轻巧地翻过围墙,再堪堪避过一队护卫后,清水尚未来得及探路前行,耳膜就被一声尖锐的口哨声震得隐隐作痛。清水当即心下一沉,他很清楚这是用内劲发出的声响,只针对耳聪目明的习武之人,对常人影响不大。。。。。。但,这应该是对方对同伴的示警。也就是说,自己不仅被发现了踪迹,而且对方内力远远胜于自己?!
清水警惕之余,刚想原路撤退,一群武功不弱的黑衣人就凭空跃出,封死了他所有的退路。
一瞬间的无措后,清水强令自己冷静,隐在蒙面后的眉微微挑起,“你们要一起上?”
他企图挑衅这些死气沉沉的黑衣人,激他们与自己单打独斗好趁机逃跑。他自认算盘打得Jing,却没有得到任何人的回答。事实上这个问题他们也没必要回答,对于常年行走于黑暗的影卫而言,没有所谓的光明正大。他们此时之所以不动手,不过是在等示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