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在官道上疾驰,颠簸前进。轩端坐在车内,闭目,似是在小憩。但周围的一丝风吹草动,都不曾逃过他的耳目。
车的速度减缓,车轴“轱辘辘”地转动,车轮似是踏上了石板,比官道上平坦了很多,也不再那么颠簸了。车外不时传来各种声音,小贩的叫卖声,人们的脚步声,车辆马匹经过的声音……各种各样,混杂着。
不同于前不久经过的小镇,这儿比之那些地方来得尤其热闹,但并不混乱,这样的繁荣,这样的秩序,俨然整个天朝只有一处——京师帝都。
车仍旧不停地在青石板路上行进,一条大道畅通无阻,且越往前,人声越是淡去,到最后,只闻车轴转动的声响。
忽在某处车停了下来,有人上前盘问,那赶车的人出示了腰牌,那些人便连忙让道使其通行。后来赶车的人干脆把腰牌挂在车门上,于是接下去便再无人阻拦了。
车终于停了下来,外边的声音恭谨万分:“九殿下,请下车。”车帘被一只布满厚茧的大手掀开,外边一人青衣劲装,面容平凡。
轩踏下车阶,那人来扶他,却让轩避开,他并不喜欢旁人的接近。待得站定,朝前望去,记忆中的庞大建筑就在眼前,似乎亘古不变,八年的岁月并未让它破落,反而更加的雄壮威严,不可逼视,也变得更加压抑。
金色的琉璃瓦在阳光下闪着耀眼的光芒,刺痛人的眼睛。轩也不知道当此时故地重游,他到底是悲是喜,他只是知道,这儿永远不会是他的家!
车停在前朝和后宫的交界处,下面的路不是这些暗卫可以踏上的。前边一个二十多岁的太监身后跟着几名宫女,急匆匆迎了上来。
这些人跪地行礼,掩饰不了眼中的喜悦道:“奴才恭迎九殿下。”
看到面前跪着的几人,轩觉得疲惫,Jing神恍恍惚惚,良久才道:“起吧。”
众人谢恩起来后,那为首的太监庆祥一脸的喜气道:“我的殿下,您总算回来了……”还要再说点什么讨好这位多年不见的主子,却见轩一脸的兴致缺缺,似乎极其劳顿,忙机灵地住了嘴,恭敬一请,把轩迎了进去。
八年没有主人的毓华宫,终于在今天再次迎来了它的主人,不同的是,当年懵懂不知的天真孩童,如今早已出落的风姿绰约,风采绝然。
沉寂八年的毓华宫如今早已清扫一番,很多用具都翻了个新,角角落落不见一点灰尘。轩挥退想要随侍的庆祥,一个人走到内殿。入园,便见最显眼的地方那株八年前植下的凤凰树枝,竟然已经长成十二三尺高的大树。
恍惚的神情在看到这棵树时一扫而去,眼中难掩惊讶之色,那个男人没有骗他,这树竟然真的成活了!
如今以至深秋,树枝上只剩些泛黄的叶子他他拉拉的,地上还掉着些残叶,想来这儿有人天天在打扫落叶吧。
轩落寞地转过身,离开……
园中错落不一的花墙后,走出一个高大修长的人,那人看着轩落寞的背影,直至消失在视线中,才回头望了一眼萧瑟的凤凰树,神情复杂莫名……
室内摆设仍如当年一样,在窗子边摆了张琴案,案角上设香鼎,一把十二弦筝寂寞地躺在上边。
视线只是瞥了一眼那把早已无人问津的筝,便不再去看它。
中秋佳节接近,按照每年的习惯,原本各宫主人今晚都该去御花园参加宴会,这也包括轩。但前几日余公公前来宣旨,说若是九殿下身子不适,可以不去。那旨意宣得也够随便,余公公只是让庆祥进内殿把话带给轩,等候他的回答。
轩不知道那个男人又在打什么主意,但既然他为自己找了可以不去的理由,轩也成他这番好意,便顺理成章地让庆祥回绝了。
自那日回来后,轩就不曾踏出过毓华宫,就是在自个宫里,也无非是在内室,书房,园子三者间转悠。
外边似乎无人知道轩的归来,没有什么人探访,轩也落得清静。
那个男人也没有召见过他,似乎回宫的旨意并非出自他口。
中秋当夜。
凡有些名头的人都去了御花园,毓华宫显得寂寞萧瑟。轩揣着个篮子,上边用淡色的布料遮盖着,掠过高墙,向着北面跃去。
周遭景物渐渐凄凉惨败,荒凉的墙壁后,有时传出几声女人尖利的笑声,显得毛骨悚然,Yin森诡异。这儿住着的都是女人,不同于那些宫殿中的女人,这儿的都是遭遗弃的女人——被帝王遗弃的女人。
今夜是中秋佳节,是人月两团圆的时刻,可无人知晓十年前的今天,当皇宫处处彩灯高悬,共庆佳节之时,在这个凄凉的地方,有个女人芳魂归去,含恨而终。
来到熟悉的小院,在那棵老树下,轩掀开篮子上的布料,里边是些果品和纸钱。
把盘子摆在树下,离得远一些,掏出火折子,一簇小小的火苗燃起,修长白皙的手把纸钱一张张凑着火焰点燃,看着它们在夜色中燃烧殆尽……
在皇宫的那两年,轩都会在宴席中偷溜,来到这儿悄悄祭拜,至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