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的傍晚,下雨。
夏天的雨总是格外急躁,激起地上的尘土,带着土地的腥气,还有植物清新的味道。
子苍坐在环廊的栏杆上,小口小口地啜着酒。
这雨,下了有些时候了呢。
式神从子苍身边走过,托盘上有新沏好的茶。
“那个,帮我拿壶酒来好么?”子苍叫住式神,谄媚地说道。
“子苍大人,您已经喝了一壶了,主人有令,禁止您多饮。”美丽的式神微微一笑,说道,“当然小人可以去请示一下主人。”
子苍皱着小脸,哼了一声,扭过头去。
讨厌,连式神都欺负他。
可是还是不敢再子非眼皮子底下违抗他,只好乖乖地品味壶中最后几口酒。
靠着栏柱,坐在栏杆上,看庭院浸没在一片水帘之中,也是一件温暖而平静的事情呢。
时常踏过的小池上的木桥被雨水洗净,还有满院子的花草。
子苍喝下了壶中最后一口甜酒,淡淡的甜酒的味道还弥漫在口中,好像是触手可及的、流连不去的幸福。
“风大,会淋到雨。”
子苍抬头,是子非。他看着院子,好似在对院子里的花花草草施以关心似的。
子苍微微一笑:“怎么?心疼你的花?”
子非低头看他,许久,最后却是闭目不语。
不是心疼花,是心疼你。
子苍还是微笑,子非的温柔,从来都不会说出来。
“今天不去神殿么?”子苍问。子非刚继任玄武长老的那段时间,很是忙碌,甚至常常顾不得回家,直接宿在了神殿里。现在渐渐好了许多,闲了下来。
“不用。”子非说,想了想又补充,“以后不会那么忙了,可以每天陪你吃饭。”
刚到神殿的时候,他对那里错综复杂的局势知之甚少,而迦音国师有意锻炼他,从来没有给他什么额外帮助,加上子非是直接空降到长老一职,不服的人很多,为了确立威信巩固长老一位,他着实下了不少功夫。
那段时间,冷落子苍了吧,可是他却没有抱怨过什么,有时候,子苍竟然意外的懂事体贴。
有时候半夜,他还会回家来,看看子苍的睡颜,然后再离开。只是这样看一眼,就好像平复了他一切的不安和倦怠,以及……他暧昧的思念。
是什么时候开始,他已经无法忍受见不到子苍了呢……年初那一场绚丽至极的烟火,点亮了他的知觉。那一刻,他才明白,他对子苍的感情,不是善意,不是怜悯……而是爱。
而子苍,却依旧是当初那个懵懂的孩子,似乎永远不会知道爱的存在。
而子非,也不知道要如何去表达。
于是只有一直一直沉默下去。
其实,说不说出来都不重要了吧。子苍从来没有离开他的念头,若是这样平静地过一辈子,说与不说又有什么关系呢?
只是,这样安宁祥和歌舞升平的长安,只怕已经是波诡云谲下的鬼影幢幢了吧。他还能保护他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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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对我的决定,很不满,是吧。”那一日,迦音国师对他说。
“不敢。”子非没有隐瞒自己不满的意思,他早已和迦音说明了自己无意进入神殿。神殿的水太深,一旦涉入,只怕就没有离开的一天。而他从来没有对权势力量执着过。
“我本想尊重你的决定,但是,已经来不及了。子非,我感觉得到你身上那个人的力量,你见过他了吧。”迦音国师长叹,说道。
“清冥君么。是,我见过他了。”那个尊贵超然,气宇高华如同神祇一般的存在。任何人见到他都会有匍匐在他的脚下顶礼膜拜的冲动。即使,知道那个神祇早已背弃了天道的信仰,沦为了心魔的奴隶。
“他将力量给了你,便是交换了一个承诺。他要你照顾子苍,可是现在的你,还远远不够。”
“……”
“逢魔之时降至,届时魑魅魍魉妖孽横行,子苍的体质注定了他不会有安宁的一天,你保护得了他么?还有清冥君,那个古往今来,甚至在将来也未必有人可以超越的‘神’,如果有一天你注定要对上他,你保护得了子苍么?你只有变得更强。”迦音在苍白华丽的宫殿的台阶上,神情空洞肃穆地说。
“如果是为了子苍,我会的。”子苍闭上眼,虔诚地许下了一个承诺。
不只是这样啊,子苍注定了是逢魔之时的媒介,也注定了是牺牲品,子非啊,你保护不了他的。
“子苍……他真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也是最不幸的人了。”迦音国师淡淡地说,“一个是这样,两个也是这样……我只希望你的执念不要成为你疯狂的理由。”
有了执念,固然可以让一个术师一日千里,却也增加了他走火入魔的隐患,更可怕的是那些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走火入魔的人。
清冥君,纵使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