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斜阳从大槐树的枝叶间穿过,光点稀稀疏疏地撒落在破旧的客栈墙上,这是戟国边境小镇上唯一的一间客栈。这样小的一个镇却出奇的热闹,此刻已过了午时,客栈内却座无虚席。
楚燕归将马拴在大槐树下,此刻即便继续赶路,过了戟国边境,半夜到了翯羽国的偃月城也无法入关,不如就在这小镇上歇一晚,明早再走,明日傍晚时分也能赶在城门关闭前进入偃月关。
去年十一月,兰芷皇帝寿辰大宴之时,楚燕归从兰芷国都兰城跑出来,躲躲藏藏,马不停蹄地连续赶了五个月的路,逃离了兰芷,穿越了戟国,终于还剩下一天的路程,就到翯羽国西部边境的偃月关了。
那个娘亲称之为家的地方,是楚燕归从出生至今十九年未曾踏足过一次的土地。娘亲生前念念不忘的家国——翯羽,对于以前的楚燕归来说,只是一个传说中遥远的国度,在幼时娘亲所讲的故事里听过,如梦如幻。几个月以来披星戴月马不停蹄的赶路,不仅仅只是为了娘亲的遗愿,就连他自己也止不住地万分期待……
“什么?没有上房?也要一两银子一个晚上?”
此时客栈里,一个俊秀的黄衫青年瞪着大眼对掌柜嚷道。他身边跟着一个身着浅灰色短衫的少年,少年背着个硕大的包袱,从客栈门口望过去,只见包袱下边支着一双小细腿,完全看不到少年的上半身,整一个会走路的大包袱。
“客官,咱们这是小地方,也不常来贵人,所有的房间都是一个样儿,今日只剩最后两间了。”胖掌柜说道。
“少爷,我看我们还是将就一晚吧?明日回到偃月城就好了。”那背着大包袱的少年扯了扯青年的衣袖小声说道。
“这是我们戟国边境离翯羽最近的小镇,此处再无第二家客栈了。”胖掌柜心想你要不住,等一会儿天晚点就连柴房都没得住了,从这往翯羽边境的偃月关路上再无其他小镇了。
“这么破的客栈,房间肯定比柴房好不了多少,根本就不值一两银子。”黄衫青年朝身边的少年小声嘟囔。
“可是……”那少年还想说什么,却被黄衫青年用手中拿着的一根灵芝狠狠地敲了一下脑门。
“可是什么?我说话的时候你不要总是插嘴,再这样我以后就喊你夜明砂(注1)了!”黄衫青年贼笑着威胁道。
“不要!少爷我不要叫夜明砂。”少年哭丧着脸道,他家公子每次一不高兴就胡乱改他的名字来出气,谁叫他从小没爹没娘,是被公子捡来的,连名字都是公子给取的。
“为什么不要?我看叫夜明砂也挺好的,多好听啊。”
“不要!再好听也不过是蝙蝠屎……”少年低着头撅起嘴闷闷不乐。
“……”
“掌柜,我要一间客房。”
这时,一道好听的声音传来,吵杂的客栈大堂登时犹如注入了一股清流,听者如沐春风,大家不禁都住了口,抬起头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拥有这如春风一般温暖声音的人究竟是怎生摸样?
就连那拌着嘴的黄衫青年和少年也回头……
只见离黄衫青年身后三步之遥的地方,站着一位身姿修长的青年,一袭半旧青衫,黑色的靴子上沾着点点黄土,乌发间系着一根白色发带,由于长时间骑马,被风吹散的几缕发丝此刻正安静地垂在他的脸侧,浓墨淡彩皆难以描出其眉目之一分神态,那双眼睛好似一方薄雾迷茫的无底深潭,只要稍微望久一点,仿佛就会迷失在里面,再也找不到回头的路了……
“掌柜,我要一间客房,可还有?”楚燕归见掌柜愣着没答话,只好再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
“哦,还剩下最后两间客房了。”那胖掌柜此刻才回过神来。好险,差点把老脸都丢在了那迷蒙的薄雾中,真是酒不醉人人自醉。多年来,在这人来人往的客栈,还是首次遇见这样难以用言语描绘之人。
“那我要一间。可否将沐浴的水送到房间?”楚燕归终于可以洗个澡休息一下了,前几日都是风餐露宿,向来爱干净的他,最近这几个月着实委屈了。
“热水马上就能给送过去,客官您是要在房里用膳还是……?”掌柜殷勤的问道。
“不用了,先给我送热水,其他的晚些再定。”说完,楚燕归便随着掌柜唤来的小二往楼上的房间去。
直到楚燕归的身影消失在了二楼的拐角处,那黄衫青年才回过神来,想起自己原想要两个房间,此刻只剩下一间了。
“少爷,怎么办?我只能住柴房了吗?”那少年扯着他的衣袖一脸担忧。
“你这小笨蛋,我什么时候说过让你住柴房了?不是还有一间客房吗?本公子只好委屈跟你挤一间了。”黄衫青年又敲了一下少年的头。“掌柜的,剩下那间我要了。”
“嘿,客官您莫要嫌弃我这客栈破旧,再破那也比露宿外头强呐。”胖掌柜打趣道。
“啰嗦,赶紧送热水,我们晚些下来用膳。”
楚燕归沐浴过后,感到一阵舒畅,从小包袱里取出另一件干净却同样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