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路上,颜琼的脸色显然不太好。虽然别人看不出来,叶荞整天跟他在一起,就算不用看的也能感觉出来颜琼心情不好。
看了一眼前面带路的深蓝色长衫挽着高髻的从人,叶荞紧跟两步,拉拉颜琼的衣角:“颜琼?颜琼?你怎么了?心情不好吗?”
颜琼扭了头,这还用说吗?心里一阵别扭,不就是出来摆个摊儿吗,偏偏又遇见那个什么姬君桐,遇见也就罢了,下午都要收摊走人了,又派了从人过来力邀府上一叙,小荞儿没有什么经验,听到有银子赚就忘了上回被调戏的事情了?颜琼愤愤地想着,忍不住瞪了叶荞一眼。
叶荞缩了缩脑袋,虽然上次被调戏了,但是那个姬君桐似乎并不让人讨厌,有颜琼在旁边陪着,又不会出什么事情。再说了,给皇室的人画画像,肯定有很多银子吧,说不定人家大手一挥,他们后半辈子——哦,有点夸张,但是肯定够他们摆很多次摊儿的了吧!颜琼那个懒家伙,不当家不知道柴米贵,他如果能赚钱,还用我答应吗?想到这里,叶荞又理直气壮起来,狠狠地回瞪了颜琼一眼!
颜琼心里一凉,难道小荞儿生气了?又不敢真的把叶荞惹毛了,立刻低声下气地贴过去做狗腿状。叶荞暗暗想:果然是那句老话说的对啊——那个什么来着——
困难像弹簧,你弱它就强,你强它就弱!同理——
颜琼像弹簧,你凶他就好,你好他就凶!哼!
也不理颜琼在身边转来转去,大步向前走去。
越往前走,路就越偏僻,但也越来越幽静。一条小径两旁栽满了各种花木,有些开着不知名的红的黄的白的花。有的花大若碗口,有的小如桂花。花香幽幽,让人心情愉快。
叶荞有些疑惑,不禁压低声音问道:“这个姬君桐不是皇族中人吗?怎么不住在皇宫里?”
颜琼一听叶荞终于肯搭理他了,立刻颠儿颠儿地跟上去答话:“姬君桐在皇室中的地位很超然,一向不参与皇族事务。今年算起来应该有三百岁了吧?一向半隐居在酩城郊外。”开玩笑,所有对荞儿有企图的人都要调查清楚,然后对症下药!哼,敢跟他争荞儿,真是是不可忍,孰也不可忍!!
还没有走到路的尽头,就能看见前面的木质建筑,一排小屋隐在葱茏的树丛间,显得格外清幽。隐隐有歌声和琴声传来——
凤兮凤兮栖于梧,环顾四方尽迷途。
渺渺人海难寻觅,心有戚戚无处诉。
终日零落何所悟,怨尤己身多踌躇。
但得比翼双飞去,千荆万棘亦坦途。
颜琼听了词,忍不住撇撇嘴——就凭一首酸诗能打动我们小荞儿的心吗?一回头,看到叶荞嘴角带笑,眯着眼睛细细地听着的样子,一阵酸溜溜的——我也能唱给你听啊荞儿!
正想着,拐过弯儿就看到眼前豁然开朗。大门洞开,两边是一排木质的栅栏。右边一片巨大的桃花林,因为已经是秋日,早已芳菲不在,仅有一些小小的毛桃稀稀落落地挂在树枝上,左侧一片李子林。
姬君桐一身白色长衫,散着头发,在右侧的桃林里坐定,面前一张琴,正边弹边唱。看到两人进门,也没有停下,冲二人笑笑,一直又唱到“千荆万棘亦坦途”方才停下。
整了一下衣衫,从琴后走出,叶荞这才发现姬君桐没有穿鞋,光着一双脚,走在仍然带着绿意的草地上,有一种说不出的和谐感,初秋的风吹起了他的头发,一双带着笑意的桃花眼这样看去有一种难以言语的魅惑,看起来真是赏心悦目。
叶荞心中一动,主动走上前去,无视背后瞪眼的颜琼,拱手道:“姬公子有礼了!真是琴声好诗也美啊。”
姬君桐显然有点受宠若惊,毕竟上一次叶荞给他留下的印象太过“深刻”,但是仍然立刻回礼,动作比叶荞标准太多了:“小公子过奖了。”正要邀请两人入座,就被叶荞的声音打断:“姬公子叫我叶荞即可。”随后又有些迫不及待地道:“姬公子可否借笔墨纸砚给我一用?”想想又觉得有些唐突,补充道:“突然有感而发,在下唐突了。”
姬君桐摆摆手,一边吩咐下人去准备,一边笑道:“叶公子太客气了。”
顷刻间,琴旁被摆上了一张长几,然后很快被铺上了纸张,摆好笔墨。叶荞也不客气,上去提起笔,略一沉yin,立刻开始在纸上挥毫。
不到一刻钟,一幅画跃然纸上。皎皎月光中,有一身白衣的青年赤脚踏光而来。硕大的月亮上有隐隐约约的暗色,似乎是亭台楼阁,青年人嘴角带笑,一双桃花眼似嗔非嗔,似笑非笑,衣角带风,翩然翻飞,半边桃花林中树影扶疏,落英纷飞,似乎还可以看到有花瓣缠绕在那披散的发间留恋不去。形态栩栩如生,似乎还能听到细微的风声。
叶荞手里依然提着笔,悬在画卷右上角略一思忖,立刻下笔,题道:
凤兮凤兮何彷徨,我自风流多向往。
但恨此心意已属,唯求知己遇他乡。
姬君桐看着这画这诗,喃喃道:“是我遇见你晚了吗?”心下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