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可以选择如何死,却无法选择怎么生。我们生活在这个世界上,完全等于是被抛弃到这个世界上。这是杨悦最初的想法,他认为自己就是被抛弃的。
杨悦出生在T市的一个小镇上,从来没见过自己的父母。抚养他长大的是一位名叫杨奇的鳏夫。杨奇捡到他那年已经63岁了,身体情况也不怎么好,每天只能靠捡垃圾维持两个人的生活。
杨奇没念过书,大字儿不识一个,他一直觉得不识字儿就只能种地,可是他甚至没有半亩田地可以留给杨悦。
杨悦9岁的时候,杨奇佝偻着身体,手里紧紧地攒着一把用破布包裹着的零钱,带着杨悦去学校报了名。那为数不多的书本费,是杨奇省吃俭用三年才存下的。本来就不好的身体,现在更是不堪。
杨悦能读到小学毕业,完全是靠贫困生的补助和同学的捐款。
杨奇去世是在杨悦小学毕业后的一个月。葬礼是好心的邻居帮忙办的,说是葬礼,其实也就是用席子裹起来,然后拿几件还能穿的衣服,送到山上挖坑埋了,连个像样的墓碑都没有一个。
从山上回来,杨悦蜷缩在火炕上有点不知所措,眼泪像开了闸似得往外流,什么时候睡着了都不知道。
第二天,杨悦是被拽醒的,整整一天没有吃东西加上伤心过度,使他感到头晕眼花。对方粗鲁的将他拽下火炕,连让他站稳的时间都没给就松了手,“小兔崽子,收拾好你的东西,马上滚出去!”
杨悦跌坐在地上,过了几秒才看清眼前是一双崭新的皮鞋。他从地上爬起来,抬头看去,那人满脸横rou,绝对不是个善茬。
他有点害怕,却不得不壮着胆嚷:“你是谁?这是我家你凭什么让我滚出去!”
“哼!我是杨涛,杨奇那老不死的没跟你说过么?”杨涛坐到炕上,抬起左腿,一脚落在炕头,他脚底下踩得是杨奇枕了几十年的枕头。
杨涛的名字杨悦是听说过的,他就是杨奇嘴边挂着的那个不孝的儿子。
杨涛从小歪心思就多,偷鸡摸狗,没少受杨奇棍棒伺候。长大后去偷公家的东西倒卖,被杨奇一气之下赶出了家门,从此再也没回来过。
杨悦虽然上了杨奇的户口本,但众所周知他不是亲生的,杨奇过世后这房子自然是属于人家亲儿子的,跟他没有半毛钱关系,把他赶出去也实属正常。
杨悦只拿了几件自己的衣服,就被赶出了家门,他站在门口没有流眼泪,心里已经彻底空了,不知道自己还能去哪里。
这时邻居张萍把呆愣在门口的杨悦拉进自己家,塞了几个馒头给他,“小悦啊,不是婶子不想帮你,可婶子家什么条件你也知道。”
杨悦表情很平静,“没关系,婶儿,您已经帮了我很多了。”
张萍看着杨悦单薄的小身板心里不落忍,一咬牙一跺脚,转身回卧室从炕席下抽出十张皱巴的一块钱塞到杨悦手里,“小悦啊,这些钱你拿着,省着点花啊!”
张萍的老公前几年出车祸瘫了,家里还有个正在上小学的儿子,生活条件不比杨悦家好多少。
杨悦的眼泪登时就下来了,哽咽着说,“婶儿,我以后……一定会报答您的!”
张萍心善,最见不得孩子哭,她泪眼婆娑地摸摸杨悦的头,“好孩子,婶子不用你报答,你去城里找个活养活好自己就行了。”
杨悦无语凝噎,直到把心中的憋屈都哭出来,才踏上了开往城里的客车……
杨悦上学比别人晚,小学毕业的时候已经十五岁了,可惜长期的营养不良让他看起来只有十二三岁,那会儿正是查童工最严的时候,没有人敢雇用他。
一次次地苦求,一次次地被拒之门外。
有时候运气好会遇到好心人,给他点吃的。运气不好时,遇到脾气坏的挨打也是常有的事。
“快滚!”狠狠的一脚,将杨悦踹出门外。瞬间,他的肚子里就像被放了一台绞rou机,无情地绞拌他的内脏。
天已经黑了,杨悦捂着肚子慢慢挪回桥洞下,这里有条小河,河水还算清澈,虽然不能喝,却可以用来清洗身体。他已经在这里住了小半个月了。
整整一天没有吃东西,刚才挨得那一脚让他疼得连饿的感觉都没有了。真好,又省了一顿饭。
杨悦蜷缩在地上,肚子越来越疼,越来越疼,只能感觉到豆大的汗水不断往下淌……
“唐琪,醒醒!”一双手猛地将他捞起来,唐琪吓得心都跟着抖了一下,肚子疼的感觉好像还没有完全消散。
他有点恍惚了,到底杨悦是个梦还是唐琪是个梦……无论哪一个都是那么真实。
“怎么出了这么多汗?哪里不舒服吗?”徐莺担心地看着,他的脸色不大好。
我是唐琪,不是杨悦!唐琪在心底默默提醒自己,然后一脸憋得慌的模样对徐莺说:“我想尿尿。”
他之前生活那么苦都没有去偷去抢,第一次就偷了抢了别人的一生。他长那么大从来没说过谎,第一次说谎,却没有人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