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禾子!”正在用锄头努力刨坑的赵青禾,未见其人就远远听到一个粗犷的男声在呼唤自己的名字。虽然极力忍耐,但他还是仍不住翻了个白眼。
这些古代人是怎么回事呀?怎么都喜欢给人起乱七八糟的小名,难道他赵青禾的大名起了只是用来发霉的?亏他对这个十六岁的身体就名字满意的说。
“青露翠碧染初禾”多么有诗情画意,而不是像那个正跑过来的青年似地,一声狗剩就把那浓眉大眼给糟蹋尽了。而且禾子、盒子,搁在那几年前播的什么格格剧里,又一现成小太监名,刚好跟那些个什么桌子啊、凳子啊、柜子啥的配成一套。
但不满归不满,赵青禾也懒得去纠正他。否则如果对方睁着纯真的大眼问他为什么不能叫?以前都这么叫的时候,他该怎么回答?如果对方挂着受伤的表情问他是不是不拿他当自家兄弟的时候,他又该如何辩解?
所以,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赵青禾拒绝那一长串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有理说不清的无聊对话,只好忍着。
“啥事?”见李狗剩已经来到眼前,赵青禾扔下锄头,伸伸腰活动活动筋骨,然后瘫坐在田垄上等对方开口。
“等下我要随王叔进城,你有啥要的没?我给你捎上。”李狗剩一反方才的兴高采烈,满脸认真的询问。赵青禾笑笑,照例拒绝后,看着那个青年一脸不认同的走开。但他心里知道,狗剩回来却一定会给自己带东西,每次都是有他的就有自己的,虽然大多数东西自己根本用不上就是。
有这样的大哥宠着,家里还有个妹妹老向着,而李氏夫妇虽有大小眼,却从未真正为难过他。所以,赵青禾寄人篱下的日子其实也并没有多么难过。况且,不管是哪个赵青禾都要感谢这家人。
十年前,他们基于同邻之宜收留了原本父母双亡的他;十年后,他们也从未问过现在的自己如何溺水一整日还能生还就接纳了他。抛开没有田地,这样轻松自在的日子倒真的应了自己在那个月夜的想望。只除了…唉!只除了劳作这件事。
说起这件事,赵青禾又是一阵哀怨。
这个叫做盛澜的国家,虽不存在于赵青禾所知的任何一段历史上,但人文、风俗、礼制却与中国的唐朝颇为相似。不仅政治开通,而且民风开放,类似史书上记载的那种男男女女的出游更是频繁到了让赵青禾咋舌的地步。
能不咋舌么?赵青禾心想,锄了一个时辰的地,总共抬头十次。其中八次都是因为看人家群游,外加一次看兔和一次休息。
可是,赵青禾悲愤的望着青天,为什么这儿的生产力不也和唐朝一并相似了呀?看看这是啥?锄头!锄头意味着啥?只比刀耕火种先进那么一点点而已。连个老牛都不懂得用,只拴在那儿吃草长rou,人却累得媲美盛夏猛吐舌头的狗。
手上的水泡起了挑,挑了又起,他甚至不能央求小莲(狗剩的妹妹)给他打付手套,只因为这个时代全然没有。
唉!望望下落的夕阳,摸摸干瘪的肚皮。赵青禾收起天问的架势,准备回家吃饭去,明天再来继续锄地刨坑、不满哀怨。
可眼看走到离家不远的小溪边,连房子的全貌都看见了,脚下却没办法再往前行进一步。赵青禾的眼仁里映入一团乌漆麻黑的东西,可他的理智却拒绝承认那是一个人。
赵青禾很想把那一团东西视作垃圾,然后视而不见的假装什么事儿也没发生直接回家去。可天杀的,那家伙刚好横在他脚下,那个蒙着黑布的大头甚至还愚蠢的杵在他过河最大最关键的那块石头上。
赵青禾拒绝这个人带给他的麻烦,可他眼下也急迫的想回家吃饭,绕路这个想法还没生出苗头就被赵青禾扼杀了。
左思右想了半天,赵青禾走到那个人身边,费力的将他浸在河水里身体的上衣解了下来。将那件衣服罩在那人头上,赵青禾伸手抓着那人的肩膀将他拖到岸边。想了想,又接着拖他到河边那块大石头的Yin影下。
没有多事的再把那人罩头的上衣拿下来,赵青禾拍了拍身上的水,蹲下来对着那块黑布喃喃:“呐!我没有救你哦!也没有看见你的长相。把你搬到这儿,纯属是因为你挡了我的路,外加给你个自救的机会,活了活不了就看你自己的啦!”
“而这个”赵青禾从怀里掏出一小瓶小莲硬塞给他的创伤药“只是为你的自救行为增加点几率而已,你可千万别多想。我只是个路人甲,你千万别记得我,你就当自己命好就行了。”
碎碎念了半天,赵青禾才直起身子拖着锄头过河回家去了。而他身后,那个一直一动也没动过的男人,在他背后抬起手揭开罩在头上的上衣,缓缓露出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