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连樊管家也禁不住又问了一遍:“多少?”
“七十一两。”我镇定了许多。有什么好丢人的!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七十一两比起人家的巨债算不得什么,但对寻常老百姓也不是小数,难道桐庄不该还我们?
樊管家点点头,命小童下去,又堆笑道:“庄主今天不能见各位,各位就请在这留宿一夜。大家远道而来辛苦了,我马上让人备饭。”
过不多久,果然摆上了酒席。很丰盛的酒席,鸡鸭鱼rou虾蟹,应有尽有,菜做得赏心悦目,还摆上了花雕酒。我想桐庄的厨子一点也不逊色飘香楼的师傅,为何还要上我们那里吃喝,害得我们如今大费周折来要账,也不知能不能要到手。想到这里我不禁心里有气。
有气归有气,毕竟肚子饿,今天也算有口福了!我正准备坐上去大吃一顿,却发现其他人一点动静都没有——
饭菜当前,他们一动不动。我以为他们在谦让,便也不好意思先上去;可是坐等了一会,才发觉他们根本没有去吃的意思。
此时樊管家那张胖脸微微冷笑,挥手让人把酒席撤了。“想必大家看不上这里的粗茶淡饭,樊某真是惭愧。”
那个被称为童大侠的汉子脸一红,粗声道:“谁知道你们又在耍什么花样?别以为请吃请喝我就会对你们客气!”
我悟过来,原来他们是怕桐庄在饭菜上耍花招。可是一顿饭能怎么样呢?莫非还敢在菜里下毒?不会吧,桐庄胆子再大,敢公然藐视王法,谋财害命?嗯,是了,定是他们先哄我们吃了,再宣称这顿饭值多少多少钱,那我们可就冤了。我庆幸刚才没有抢先去吃,万一中了计,这笔账就完了。我暗自庆幸。
看来桐庄险恶,我得多加小心才行。
“天色已晚,各位请到厢房休息,有什么事尽管吩咐。”樊管家说完,招来了几个庄丁,领着我们这群要账的人走出了大厅。
香气在晚上的桐庄显得更加清晰,非常好闻,我不由深深呼吸了几口。初升的月亮照着院子里的花木,很是幽静。我到桐庄之前心里一直忐忑不安,现在进了庄反而好多了。人人都说桐庄是龙潭虎xue,可我也没看出这像是个吃人的地方,至少现在为止我还没遇到什么可怕的事。
每个人的宿处在不同的地方,相互好像隔得很远,很快我们就在庄里四散开去。庄丁把我领到了一间厢房,点了灯,然后就离去了。
我随便看了看,收拾得很干净的屋子,有床,有桌子,还摆着古董,简直就像客栈里上好的客房。桐庄管吃管住,庄里的人也算和气,没有公然赖账,为什么每个人都要不到账呢?真是蹊跷。是庄主很难对付么?还是他们准备了更大的花招在后面?唉,等到了明天就知道了。
我不再去想这些烦心事,打算打开包袱把馒头拿出来,好好填一填饿了半天的肚子。刚把包袱放下来,正在打开,就听到敲门声。
敲门声很轻。我一愣,问了句:“……是谁?”门外的人没有回答,而是又轻轻敲了两下。
我既怀疑又有点害怕,最后还是硬着头皮去开了门。出乎我的意料,门外是一位很美丽的女子,风姿楚楚,就像一株盛开的牡丹。“你、你是……”
她对我盈盈一笑。“韩公子,找你有事商量,可以进去说么?”
“哦……那,请进吧。”直觉有些不妥,男女有别,但我也不好意思把人家关在门外站着。
屋里只有一张椅子,于是我在床沿坐下。谁知她也走到床边,在我身旁坐下。
“公子勿惊。我本就是桐庄的人,”她自报家门道,“我叫小鸾,是戚庄主的妹妹。”
啊?桐庄庄主戚凤的妹妹!我吃了一惊,抬头打量她,正对上她盈盈的目光。“韩公子,小鸾冒昧来此,是有一事相求。”
“小姐要说的是……”
“小鸾想请公子帮一个忙,”她挨近我,一股幽香传来;我从没跟女子靠得这么近,心里有点慌,暗暗向里挪了挪。“韩公子,我哥哥卧病在床,可是那些上门要账的客人不依不饶,看着哥哥不能好好养病,做妹妹的心里实在着急……”她说着轻轻啜泣起来。
我慌了手脚。“小姐你别哭了……”
“……我个女流之辈,也没有办法。今天我在堂后偷偷看你们,只觉得公子你是个心地仁善的人,所以才想求公子向他们求求情,别催逼我哥哥这么紧,行么?”她一双大眼睛哀求地看着我。
“这……”这实在是难啊!今天坐在那厅上的都是些什么人?他们怎么可能听我的?再说,欠账不还也是你们桐庄不对啊!我为难之极,但想想她也是可怜,一个大小姐纡尊降贵地半夜来求人……我迟疑了半天,“那,那我试试,尽力而为……”
她喜出望外,美丽的面容在烛光下更显娇媚动人,“韩公子你真好!我就知道自己没有看错人!你是个大好人!”停了一会,看着我柔声道:“上门的客人,没有不恨桐庄入骨的,落井下石都来不及。公子肯答应我,足见公子心善,小鸾倾慕公子的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