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其实,带着前世的衣服穿越过来,也是一种幸运。
虽然这害得我不得不在一个偏僻的旅店打了半个月的杂工,还是以我那身T恤牛仔无法掩饰的奇怪的身份。
古代社会的残酷现实不是一醒来就躺在雕花的象牙床上等待侍女簇拥着去当英俊王爷,我在古代,没有钱,没有地位,没有身份,最重要的,是没有一个与纳兰公子做交易,换来自己最需要的钱,然后处心积虑进入王府向天子的亲生弟弟问一个名字的资格。
如果说刚开始我一在旅店攒够了钱就买下一身平民装改换身份是为了在这个世界中平安一生,或者说平庸一生的话,那么,现在的我的目的只有一个,获得那个资格。
Levi‘s的牛仔裤被我剪开,剪刀在厚重的布料上举步维艰。我至今无法理解前世我身受重创死于车祸死状应当比较凄惨,为什么这些衣物还可以完好无损地跟随我到达异世。
可是这不重要,完好无损也好,支离破碎也罢,我要的只是上面的水钻,好拿去给纳兰公子演示怎样利用镶嵌面的角度和切割技术使水晶的光芒被最大限度地展示出来。
是的,我在和他做交易。
京都城中标记了纳兰族徽的产业不计其数,我做过统计,最多的是酒楼客栈,其次是银店。
稍微有点常识的人都知道,古时候的银店,其实包揽了珠宝饰品、珍器古玩之类的奢侈品消费,而纳兰公子名下的银店,更是统一了锦国市场,上至贡上的珍宝,下至上等人家小姐婚嫁最贵重的首饰。
这样的主顾,我的“妙技”应该可以卖个好价。
事实证明,天才的理解能力异于常人,我只说一遍他就听懂了,示意我拿银票走人。
我要离开的时候,他又叫住了我。
他果然是个天才,一心两用,一边批阅文书一边问我说:“我想问你是怎么知道我名下银庄的。”
我说:“因为族徽。”
“族徽,对…”眼前的人眯细眼睛,竭力制造出一种“我在认真思考,你可以放松下来流露破绽”的假象。
“没事我先告…”我的话说到一半,被他打断。
“知道我为什么要让所有纳兰门下的店铺都标上族徽吗?”他仰着头,看着我眼睛。
说实话,他让我想起我爸,他们有个共同点,就是都和我行同陌路,还都自认为和我很熟。
存在感过强,控制欲旺盛,这是成功人士的通病。
但是我可以把这些症状解释得更加好听。
我说:“你只不过是有个偏执的想法,你以为把自己走过的每个地方都打上兰陵的烙印就可以让所有人陪你同悲喜,其实到头来你还是一个人。”
我可能戳中他痛处,他抿唇不语,一脸清冷。
他的恢复能力非常强,很快就和我开玩笑说:“其实没这么复杂,我出去的时候身上经常不带银两,只能拣自己家的店铺进,经常记错地方闹笑话,只能让他们把我名下的店铺标起来。”
我也笑,问:“纳兰公子能否帮个小忙?”
他对这种情况见过太多,敷衍一笑,示意我有话直说。
如你所见,现在的陈暮,不适合谈人生哲理,只适合谈交易。
我问他要进琅琊王府的荐帖,他一边给我写一边说:“你进不去的。”
看来我刚刚那句不知从哪里抄来的话还是遗毒无穷,他对我很好,交易之后不忘好心提醒。
我笑,敷衍几句之后,识相地告退。
这种交谈双方地位差异太大的对话最好的结果就是这样,高的那一方把话说完了,低的那一方识相地告别,看起来才能和谐融洽。
这点在现代和古代是一样的,唯一不同是我在前世是被察言观色的那一方,在这里恰恰相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