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我给琅琊的第二首曲子,是梁祝。
本来以为古琴未必能像小提琴那样缠绵悱恻,等到未寒请出焦尾,才知道自己又小看了天下第一琴师。
轻拢慢捻,提抹勾挑,七弦焦尾在他指下醒转,演绎着另一个世界千年之前的传奇。
很美。
这样的未寒,很美。
想起以前和卿去听爱乐乐团的音乐会,我倦极,靠在他肩上睡着,期间醒转一次,看见他英俊侧脸,随即我又昏昏睡去,那一瞥有如梦境。
未寒的侧脸,没有那样吸引人目光的高鼻薄唇,安静下来的时候几乎让人觉察不到他的存在。
他总是让人安心。
我们去找琅琊的时候是正午,在琅琊阁外被侍卫拦住,说王爷正在休息,未寒说:“让开。”拉着我的手走进去。
他的手指很长,指节处粗糙。我的手被他握着,竟然也并不是那么想抽出来。
狐狸果然警觉,我们还没进他卧房门就醒了,坐在床边穿外衣,阳光很亮,他眼睛半眯着,像睁不开。
那是我第一次真正看清他的样子,他眼睛半闭着的时候像狐狸,睫毛凌乱,灰蒙蒙的,看起来人畜无害。
只是很快他就恢复那种无时无刻不在算计别人的状态,披着衣服坐到书桌边,问未寒干什么。
未寒把刚写出的梁祝琴谱递给他,他扫了一眼,问未寒有没有带琴。
“这次是为了什么?”把未寒差遣去拿焦尾之后,他开始盘问我。
“不为什么。”我垂着头装仆人。
“我好像没有给你说谎的权力。”
MD,我在心中问候了锦国太后,说:“因为我怕死。”
我说的是实话,三天我被下毒四次,刺杀一次,未寒因此受伤,这也是我开始信任未寒的原因。
我苏家的人再怎么落魄,也不至于把自己的生死交到别人手里。从我出生以来,想杀我的人那些千奇百怪的下场里最好的是自杀。
父亲在乎的,卿在乎的,我的生命,我不会交给任何人。
“听说了。”他手指抵住额侧太阳xue,看着琴谱:“没有词。”
我放松警惕,刚刚我还以为他支走未寒是心血来chao想整我,现在看来是他身上的什么痼疾又犯了,不想让未寒看见担心。
说实话,看着他疼得手指发抖,我想起一个人:曹Cao。
从心计,从身份,从行事风格,他绝对是整容之后的曹Cao。
古代有个成语叫天妒英才,这句话套用到琅琊身上也可以。
京都城中无人不知琅琊王爷幼时是少年天才,天才到让锦国先帝几番想要废长立幼。天才到即使他现在一心一意装不务正业,装玩世不恭,还是有无数人记得他的天才名号。
这样的人,竟然问我要曲子的词。
我想他是不是疼得开始说胡话。
事实证明他不是说胡话,他是故意找碴。
“没有词,”指尖在纸上刻出一道道划痕,他按得自己额侧皮肤泛红。
“你可以自己写,我看过你写的词,配得上这首曲子。”我很平静。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他可能是疼得好了点,嘘一口气,把琴谱用玉貔貅镇纸压住,挥手示意我出去。
我知道僵持无益,转身出门,到门口他果然叫住我:“陈暮,你今天的问题还没问。”
我在心里暗笑:琅琊,你真是一个讲信用的人。
“陈暮想知道,害我的那些人会怎样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