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在这里,不是人命不值钱,而是琅琊王府不缺钱。
得到乐府内部清洗的消息时正是深夜,我正筛着白天配好的中药切片,未寒进门来,拉住我手腕,问:“是不是你?”
我挣开他手腕,退到一边,冷冷看着他。
无需回答,这个反应已经说明了一切。
未寒难以置信地看着我。
“陈暮,你…”
“不要把我想得太好,我不是菩萨,那些人想杀我,我不会留下来让他们杀,我不想每天晚上睡觉的时候掰着手指数今天有几次差点被害死,我没那么好的记性。”我看着他说:“如果你觉得惊悚,以后可以叫我陈少爷。”
我的表情一定很凶,他看着我,眼神认真得让我全身发冷。
下一秒钟,却已经被眼前人拥住,抱紧。
“对不起,”他在我耳边说:“我不知道你这么没有安全感,我以为我可以让你安心下来。”
什么?
“下次,千万不要去找琅琊去做交易,这很危险,暮,你是在与虎谋皮。”
原来,你不是来质问我。
原来,你刚刚责怪的表情,是因为我不该去找琅琊,把自己置身于危险之中。
原来,你是在担心我。
有多久,没有人担心过我了。
真好。
未寒,真好。
半刻钟后,琅琊驾到。
今天穿的是白衣,很Jing致,脸上带笑。
他说:“陈少爷,我带你去看死人。”
未寒站在他面前,说:“琅琊…”
“未寒。”两个人异口同声地打断了他的话,琅琊微笑,让我先说。
我把眼睛转开,不看任何人。走到琅琊身边:“我们走吧。”
我知道,也许我真的是在与虎谋皮,后果会很惨烈。
可是,我不会死。
苏家的信条,是只要不死,就不是错。
如果我败给琅琊,伤势惨重,我就会记住这次的教训,永不再犯。
这也是一种胜利。
记得父亲刚开始训练卿的时候用的方法,很残忍。
他不训练卿搏击的能力和杀人的技巧,那是卿的武术师父的事,他也不教授卿如何在权术斗争中运用心计,那是卿老师的事。
父亲的人生信条,是不轻易做已经有人做到最好的事,如果实在有必要的话,他会选择领导那个做得最好的人,收为己用。
事实上,父亲对卿的训练,是每天让他做无数的选择,事无巨细,小到早上出门时选择的外套,大到城南地盘的争夺选择谁做盟友,他都交给不过七岁的卿,而且听任他的选择。
唯一有点技术含量的,是对于选择错误的惩罚,每次都不一样。
选错了外套,可能在出门时受到父亲埋伏下的人伏击,因为外套的颜色和隐蔽处的颜色不同而被模拟的狙击枪击中肩膀,然后被要求一个月的“恢复期”都扮成肩膀受伤的样子,如果出现不符合伤员身份的失误,“恢复期”从头开始计时。
城南事务的料理出了问题,卿可能会在学校被人嫁祸,得罪城南裴家的大少爷,带着自己不多的保镖死里逃生,回到家里,父亲二话不说,将与裴家全面开战时的两份力量布置图摆到他面前,又是新的一题。
我以前一直以为父亲是在训练卿的生存技巧。后来卿告诉我我才知道,父亲是在训练卿作为一个领导者做出选择的能力,有时候,甚至只是训练他的直觉。
父亲说过,真正的领导者,不过是比别人在哪些方面强出很多。真正的领导者,在做出选择是的速度、准度、与承担错误后果的能力,才是在高层的权力斗争中无往不胜的致命利器。
我不是卿,我没有那样的速度,没有那样的准度,可是,我在努力,努力学着承担,学着拥有承担错误后果的勇气。
我在努力。
苏慕在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