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三
没想到会这样遇见纳兰。
我穿着雪白亵衣,在帐篷丛中绕来绕去,听见身后一声笑,被人拉进了一具大帐篷。
很华丽,很奢侈。
银雕镶嵌象牙的支架,整套的影子木家具,地上铺设淡青色山羊绒的地毯,我自认奢侈,看了都惊讶。
“看墙角那个笔架,因为你做出来的。”纳兰笑着给我倒茶。
白色木质,上了清漆,木纹仍然有迹可循,不过普通的笔架,我疑惑地看着纳兰。
“背面镶嵌了一点东西,”纳兰朝我笑:“本来想镂空的,太惊世骇俗。”
一只蝴蝶,翅膀是菱形的宝石镶嵌而成,所有的宝石都只露出菱尖,宝石三色,主要是深紫和魅蓝,用黑曜石点睛。
我知道纳兰的想法,如果镂空,只要把宝石的角度稍作调整,在光影的作用下,将会形成如霞如虹般流光的效果。
据我所知,纳兰门下主要两家银店店号都没有采用这种技术。
这么好的创意,他怎么可能只用来装饰一个笔架?
想必不出半月,京都贵妇之间继嵌水晶的“点银”后的新一轮chao流,即将开始。
不知道他为什么把这个透露给我。
我坐在他的书桌上,把腿屈起,抱住,问:“找我有事么?”
他给我递茶,说:“没事,只是告诉你琅琊睡帐的床褥太软,对你的腰伤不好。”
腰伤,是我在这个世界第一次打工的时候落下的。我推开他手,挑衅地看他:“你调查我?”
纳兰的心机绝对在我之上,不受我情绪影响,施施然说:“何必调查,我手下自己报上来了。”
我发现他和琅琊最明显的不同,琅琊总是笑,他总是不笑。
那是因为琅琊还会骗人,也有可能在某种机缘巧合下被人骗。纳兰却已经信奉绝对的力量。
他有足够的力量,而且,比任何人都懂得运用。
苏家人的天性,会被强大的人吸引,无论是憎恶还是迷恋,总不能无视。
“你在提醒我琅琊会知道我的过去。”我笑:“可是你这只是告诉了我,琅琊在阻止他自己得到关于我过去的讯息。”
“或许他只是没兴趣知道。”他点破我心中惶恐。
我笑,在我想到强有力的回复之前我必须一直微笑,好像真的一切皆在掌握之中。
是的,我在模仿琅琊。
不要和我说做自己才是最好的,苏慕不可能赢纳兰,我只能模仿一个赢过他的人。
也是唯一一个赢过他的人。
“他只是想听我自己跟他说而已。”我朝纳兰笑:“你帐篷里的床很硬吗?”
腰上旧伤,是在第一次工作的那家小旅店搬东西的时候落下的。
没想到纳兰这么神通广大。
“慕要不要试试?”他问我。
帐后的床,很奢华,很舒适,我皱起眉头,作出为难的样子。
“是我多事了,”纳兰忽然笑了:“要睡硬床的话,王帐的地板就好了。”
我抓过那个价值连城的笔架就砸了过去。
这次他没有抓我手腕,而是轻轻躲开了,笔架砸在他身后的琉璃屏风上,支离破碎。屏风上的裂痕像开了一朵花。
“你这个习惯很不好,”纳兰笑着点评我:“爱毁坏东西的人,落到我手里会比较惨。”
这是,威胁吗?
“我扔它们不是想毁坏东西,我只是想砸死你。”我用琅琊的笑容回答他。
“是吗?”他揭穿我:“那是郑国舅订做的,看来还要改一下。原来我的笔架可以砸死人吗?”
我说:“可以的,如果郑国舅的书童和你一样该死的话。”
他又笑起来,笑完了自己还察觉到了,说:“我好像又笑了。”
我说:“是啊,我的脸很好笑。”
这已经纯粹是陈暮的语气了,我学不会琅琊,我没有他那种有恃无恐。
纳兰也感觉到了,笑,问我:“慕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我总不可能说我出来跟踪琅琊结果被迷宫似的帐篷绕得迷了路,我总不可能说我准备再找不到路就跳进河里逆着水游上去,营地夜晚禁灯,只有琅琊的睡帐亮着灯,我可以边游边找。
“如果琅琊知道你跟踪他的话,他会很高兴的。”纳兰施施然喝茶。
“这个我当然知道。”我昂着头回答他。
可是,我会很不高兴。
“可是,你知道为什么吗?”纳兰不急不缓。我等他下文。
可是我忘记了,纳兰的表现欲并不像琅琊那样强烈。
他很快就走到书桌后,开始清查他的帐簿,直到发现我在看他。
“看什么?”
我说:“你让我想起我爸。”
他说:“是吗,有个你这样的儿子一定很辛苦。”
我忍住拿砚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