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七
如果不是纳兰翡推门进来,我可能会忍不住反驳他。
但是,留给纳兰来反驳也是一样的。
“太子要是真的那么想让慕活着看你如何弑叔的话,最好把慕交给大夫去包扎一下伤口,我想太子也不想看着慕失血过多而死吧?”纳兰摇着纸折扇粉墨登场。
我向来适合做旁观者,因为没有太大的存在感。
可是轩辕卿挡住了我撑着地站起来的动作,他有很长的手臂,把我从地上捞起来,推到身后。
“纳兰公子不是想为了一个乐师违逆太子的意思吧?”看见轩辕卿一言不发,他带来的一个像军师模样的人朝纳兰说道。
纳兰意味深长地扬了扬眉。
“看来太子殿下还是和以前一样,不管什么事都比琅琊慢上一拍啊,”雪白的纸折扇展开,象牙的扇骨圆润光滑,挡住自己下巴:“就连抢个乐师也落在他后面。。。”
从我的角度看过去,轩辕卿的侧面如同大理石雕塑一般的英俊,当然也如同大理石一般的纹风不动,似乎并没有被纳兰带着挑衅意味的话语煽动。
可是,虚握成拳的左手,却泄露了他的攻击意图。
尽管已经知道眼前的人就是卿,还是会常常为这些细节惊讶,卿的习惯,是攻击之前身体会放松到极限,而且,他的双手同样灵活,然而大多数时候,他会装成左撇子。
“纳兰说皇叔抢了我的先,”扬起嘴角,一个标准的冷笑:“何以见得?”
“太子知道的,刚刚苏慕,也就是你身后的这个乐师,试图杀了琅琊,”纳兰笑着分析:“以太子追捕苏慕半个月的经验,他是否是一个愚蠢到以卵击石的人,太子应该很清楚,既然他在明知杀不了琅琊的情况下对琅琊出手,可见他对琅琊在乎到何种程度,而对太子,苏慕从不动手,因为太子还不值得苏慕赔上性命,换言之,太子又输了一次。”
卿发自内心的愤怒,真是难得一见。
纳兰翡还是那样不知死活地伸手向卿:“麻烦太子,物归原主。”
物归原主?
真讽刺。
在这个世界混了这么久,地位没有一点改善,而且还从工具,跌到了物品。
对于藐视人的行为,作为旁观者的时候也许会无动于衷,可是如果作为被藐视的人,那份屈辱足够把人逼疯。
只是,作为被纳兰公子钦定的“不会以卵击石的人”,我现在能做的,是安心做一个物品,等待最终判决到达,然后叩谢太子,后会有期。
把我推出去的人,是轩辕卿的“军师”,长了一张白面书生的脸,城府应该很深。
这次是纳兰把我拉到他身后,而且他行事周全,把我交给了后面的侍从,带出去。
出门之前,习惯性看轩辕卿的脸,发现他脸色发青。
能把他气成这样,纳兰公子真是不简单。
被像一件物品一样被人带到一个偏僻的厢房,陈设很雅致,墙上挂着一幅水墨山水画,竹子画得很好。
我被安置在长榻上,有温婉的侍女上来小声问:“苏少爷累了吗?要不要休息一下。”
我实在是没有力气理她了。
侍女眼乖,看见我背后一片殷红,当即噤声,我对琅琊做了什么想必她也有耳闻,纳兰的发落还没下来,她自然不敢贸然替我治伤。
只有忍着疼,忍到后来实在禁受不住,只有撕榻上的锦缎,把锦边撕成流苏。
才知道坊间关于纳兰翡行事风格的传言,有多贴切。
面如玉,心如狐,行事如狼,如鹰,如蛇如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