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六
半明半暗的阁窗前,修长挺拔的男人,英俊得如同神祗的脸,如果不当太子的话,来销金阁做事也不错。
我没有在身上带刀的习惯,不过就是带了刀,我也不会试图杀他。
能让我那样疯狂的,只有一个琅琊,他轩辕卿,不配。
我的命很珍贵,不想在他身上浪费。
我设想过一千种他攻击我的方式,却没有想过他会吻我。
抓住手腕,按在墙上,狠狠吻。
我反抗得比面对璎珞时决绝万倍,咬破他嘴唇,手指抓伤他手腕,弓起腿踢他,那一刻我心里只想着怎么杀了这个人。
他反击,以牙还牙,我的嘴唇被咬伤,血带着微腥的咸味在口中蔓延,分不清是谁的。
我恨不能与他同归于尽,我恨不能来一场地震,天甭地坼,毁了这个该死的世界,这个混帐的世界,就是和他死在一起我也愿意。
他带来的侍卫上来,被他推得飞到半丈外,撞倒琉璃屏风,一地碎片,苏家的人就是这点不好,生起气来的时候,连身边的东西都一齐粉身碎骨。
他隐忍的愤怒已经昭然若揭,我被推倒在地上,后背的伤口疼得我爬不起来。
不是因为琅琊的药,是因为璎珞给我的伤口已经裂开,血浸透衣服,我伸手去摸,摸到满手温热。
他很快覆上来,禁锢我在身下,却没有进一步的动作。
进在咫尺的英俊面孔,狭长凤目,其实他的脸值得所有见过他的人称赞,只是没有人敢说。
他的唇上带血,伤口密布,因为过度愤怒而喘息着,我这才明白自己刚刚做了什么:我和这个国家最年轻的统治者打架,用牙齿。
轩辕卿,你要处死我吗?
像墨的眼睛,紧紧盯住我的面孔,记录我的每一个表情,连我的颤抖也不放过。
“你叫苏慕,是吗?”
和前世一样的声音,熟悉得闭上眼也可以想象他说话时的表情:唇习惯性地上翘,冷笑的样子,即使再勇敢的人也无法直视,苏家三代培养出的天才家主,不是一个申唯汜就可以消磨得了的。
下巴被握住,我说过,我的下巴承自母亲,尖削,皮肤还不错,握起来很方便。
“为什么走神呢?”
恍惚中想起的,竟然是某个明亮的下午,某只妖Jing握住我下巴,逼视我眼睛,而后,带着明亮笑容的脸逐渐靠近,放大,轻覆上来的唇,美好得让人叹息。
不过是给了一个吻而已,以后的掠夺,竟然是这样的彻底而不容拒绝,直到今天我面对着卿,也无法忘记他的样子。
卿的愤怒,爆发得毫无预兆。
喉咙被扣紧,经过千万次训练的窒息手法熟练得不带一丝情绪,只剩下那双深黑的瞳孔,深邃得像隐藏了所有仇恨与过往的暗夜,让人恨不起来。
昏迷的刹那,想起纳兰的那句“我会保护你。”,对自己当初莫名的心安,只剩下冷笑。
早就,不该相信任何人。
也不该相信当年在小汤山别墅,卿的那一句“我苏卿对苏家列祖列宗盟誓,会用生命保护苏慕,粉身碎骨,万死不辞。”
这个世界的狡猾和虚伪,远非我所能想象。
而这个世界的疯狂,也远非我所能想象。
轩辕卿放开我的时候,问的是“你杀了皇叔,是吗?”
我挡住喉咙咳嗽一阵,回他:“太子要收复苏慕为自己做事吗,要不要我替你去刺杀皇上。”
他抚着我背的动作让我毛骨悚然,声音却祥和得像个善人:“只有说起轩辕唯欢,你才会说话吗?”
我苏家家教良好,直呼人的名讳只有两种情况,一是杀人,二是上坟。
我不浪费他的香烛祭品去替琅琊招魂,更不想和他对话,于是沉默。
“没杀也好,”他自言自语,眼中森冷光芒一闪而过:“留给我来杀,也是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