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院最边上的,是棵高达几丈的树,人称‘仙樱’,仲春时节粉色的花开满枝,不留空隙,抬头看时竟似从天上扯下了晚霞,披覆在了枝枝丫丫上一样。
小年子双手抱着‘暗香’,依靠着树干抬头张望,亮晶晶的眼里碎光涌现,小年子痴痴的看着这花树为景,殊不知他自己也成了别人眼中的景。
白色发带宽松的束起了小年子柔软的发丝,浅白的披风裹住了小年子纤弱的身子,从披风中探出的两只小手抱着淡雅的青瓷盆,‘暗香’的白色小花掩映着小年子同样白皙的小脸,花树上又时有粉色的花瓣飘落,抖落了小年子一身的落红。
小年子身在景中,又似化身为景,莫说一颦一笑,就是一呼一吸都动人之极。
苏渐墨几乎屏息。
忽然,花树树梢一动,一个白色的人影毫无征兆的从繁茂的枝桠间跃身而下,落雪无痕一样轻轻巧巧的立在了小年子身侧。
小年子吃了一惊,瞪大了眼睛看着从天而降的人,结结巴巴的说道,“你,你是谁?”
“啊咧咧,年年,已经不记得我了?”
温和,出尘,却又矛盾的像是带着恶少调戏的声音响起,莫忘机眨巴着一双水润的桃花眼,低头看着小年子。
苏渐墨心里莫名的一怒,上前狼虎护食一样挡在小年子和莫忘机之间,冷冷的说道,“你怎么知道年儿的名字。”
“我不光知道年年的名,还知道年年跟了你的姓。”莫忘机回味一样勾起了嘴角,“苏年,好名字,你取的不错。”
苏渐墨眉头一皱,瞬时就明白过来,“你监视我。”
“监视太难听,我不过担心年年的伤势,所以时不时的去你府上看看,我本想当个客,只是你对年年上下其手的太过投入,没空闲招待我,所以我只能委屈的躲个墙角而已。”莫忘机说的风轻云淡。
“年儿的伤好了,不必你担心了。”
苏渐墨觑见了莫忘机眼底似真似假的挪揄,眉头皱的更紧,环住小年子的腰,苏渐墨作势就要扶着小年子离开,莫忘机却忽然靠过来,贴着苏渐墨的耳,用细弱蚊蝇,却恰好能让苏渐墨听个分明的声音说道。
“上下其手不为过,小吃豆腐也怡情,但你不觉得,你这些日子对年年衣不解带喂药奉汤,已经好的有些过了么。”
“年儿是我娘子,我待年儿再好,都不为过。”
“呵。”
莫忘机听了苏渐墨的回答,轻笑了一声,“你我都清楚的很,年年是你名分上的娘子,实质上的棋子,虽然我不知你留着年年还有何用,但你的‘年儿是我娘子’的说辞给那些锦衣玉食的酒囊听,给你那个好面子的老爹听就好,不要拿来敷衍我。”
苏渐墨略惊,定定的看着莫忘机的眼睛。
那双桃花眼仍然水润,此时却带着不可测的深意。
苏渐墨沉默半晌,忽然浅笑起来,“你说的没错,只是我现在才知道,原来你这么关注我的动静。”
“哪里。”
“那这么看来,你为何会突然来宛陵,为何又会来我府上,再为何大方的出手为年儿疗伤,我再不能用一个心血来chao解释了。”
莫忘机不置可否的笑笑,冷不防苏渐墨忽然转口,“但你是心血来chao,还是深谋远虑,我没有半点兴趣,你若再敢监视或是窥伺年儿,我剜了你这双眼。”
苏渐墨幽深的瞳眸里带着说一不二的威慑。
莫忘机不是好惹的角色,苏渐墨也不是,苏渐墨看似只是寻常的官家公子,双手干净没染血腥,但不代表他是善男信女。
莫忘机听了苏渐墨居高临下一样的威胁,却没有生气,只是笑道,“若你不想我再躲墙角,简单的很,给我个容身之处就好了。”
苏渐墨眯起了眼睛,好笑一样说道,“你,想住到我府里来?”
“是。”
莫忘机点头,然后不等苏渐墨回答,就一撩下摆,身子一沉,单膝狠狠的跪在了被落红覆盖的地上,低垂了眉眼很是恭谨的唤了一声,“少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