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中途冒出了意料之外的竞争者,但由于他没有展现全部实力,最后仍然是我来了个惊艳全场。
可是,虽然底下人欢呼连连,我心中却不怎么畅快。
“你们当年的七个,”我的声音沉沉的,“除了你,真的都消失了吗?”
“是。”
湮炙答的是如此肯定,不容置疑。
就像他说爱我时那样。
“你确定?”
“是。”
我不再言语,他也不再。
他说要我信他。
他说要我不信别人。
我不知道他指什么。
是不是只指,这些让我不安的怀疑与猜忌。
因为在金梭殿以曜的形象露过面,所以当我以“神选中的人”的身份被带去见琨兰的时候引起了一阵不小轰动,“好像啊……”“是不是曜大人……”这样的私语声不断。
“你是迦南?”琨兰明显困惑了,“可你怎么——”
“我真的是迦南。”我知道自己现在的容貌跟最后一次见到琨兰时已经大有不同了,“我崇拜曜大人,所以将头发染了色,还有美瞳哦。”
琨兰狐疑的目光在我身上逡巡几圈,最终仍是沉静下来,恢复了一贯的温润,“不管怎么样,既然是曜大人选中的人,我就相信你。”
说完,他缓缓转过身,又走到了那片巨大的落地窗前,凝神远望,面目模糊,透着一片肃穆,不知在想些什么。
我陪着他沉默。
“迦南,”一片沉寂间,琨兰看似不经意开口,言语却是单刀直入,直指中心,“你觉得晖隶输在什么地方?”
“输在很多地方,”我总是很叹服琨兰温和面容下的的锐利,这也是让我痛苦了很久的问题,“准备不充分,经验不足,人心不稳等等。”
“可——”
说到这里,我的声音骤然低沉下来,眉目间一片冷冽。
“最重要的是,输在不怕死。”
“明明湄加大军就在城外,明明晖隶城已经肯定保不住了,明明此刻保存实力及时转移城民才是最紧要的,可这些人居然在听说曜大人现身后,又从四面八方都涌了回去,根本来不及准备防御工事,来不及调度安排,甚至连像样的武器都没有,就这么贸然涌入了晖隶城,他们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只是去送死而已!”
“最可悲的是,他们直到临死都以为他们是为了曜大人而死的!”
“他们根本不知道曜大人怎么会需要区区人类为了他战死!”
“他们太不把自己的性命当一回事了。”
“盲目地将其交给一个根本不会帮他们的神。”
“他们就不这么不怕死吗。”
“还是说,他们以为,因为他们信仰曜大人,所以连他们的性命,曜大人都会负责保护?!”
“当然,那个出现的不是时候的混蛋也有错。”
“他太搞不清楚状况了。”
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我紧紧握住拳头,全身抑制不住的颤抖。
是的,那个时候,我根本没有搞清状况,我其实真的以为,只要自己出现,晖隶就会赢的。
太天真了。
听完我的话,琨兰仍然很平静,没有因我这番逆神的言语产生任何过激的反应,只是,他的神情却渐渐奇特起来,“迦南,”他轻声开口,“你真的相信神吗?你有自己的信仰吗?”
“我——”
正欲出声的我却被他打断,琨兰一向浅淡如玉的脸上笼上了一层朦胧的,难言的悲伤。
他柔滑的声音也像覆着一层岁月的灰。
“你知道我是怎么出生的吗?”
“我是作为,给曜大人的祭品出生的。”
“曜大人消失了一千七百年仍不现身,我的父亲,甄罗城邦的前一任城主,听信巫言,以为只要以自己第一个儿子的性命为祭就会让曜大人重新出现。”
“于是,我一出生,就注定了死亡。”
“被父母遗弃在最圣洁的神殿,我一个人在这空无一人的神殿成长,也一个人走向死亡。”
“整整十六年的岁月中,我耳边听到的,只有关于曜大人的传说。所有人口中的那个神都是光辉的耀眼的,我却不明白,作为神的祭品的我,为什么眼中只有灰败。”
“年幼的我一直以为,作为交换神的祭品,或许这就是我全部的命运。”
“我比所有人都要更崇拜名为曜的太阳神,因为他是要用我的性命去换取的存在。”
“在这样的认知中,我长到了十六岁。”
“作为祭品的那天终于来到,我穿上最华贵的衣服,配上最Jing美的坠饰,在众人仰望的目光中,走上了高高的,以信仰为名的祭台,去履行自己从出生就被赋予的使命。”
“所有人都眼神都是同情的,却也是期待的。”
“他们期待着,用我的性命,换回他们的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