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记忆而消失的人突然回到生命之中,我哪里还能睡得着。在煎熬中数到第一万零一只绵羊时,忽然听见呼延洛起身和另外一个人走了出去,于是竖起了耳朵偷听。
结果是确认了一件事——他的身体果然很不好。
只怕吐血也不是为了做戏,而是夺龙灯时真的触动了内伤。
我待他回房后,掀开被子下了床:“你要去哪?我陪你。”
呼延洛微微侧头:“探星楼。小云儿不吃醋么?”
我想起昨晚清月火辣的举动,脸上顿时烧起一片红云。
“是啊是啊,我吃醋了,你还是别去了罢。”
“如果你真会吃醋,我会很开心的。”呼延洛绕到我面前,又拿出那看上去很是纯良无害的眼神,“都分开好几个月了,好不容易见到面,你又忘了我……有想过怎么安慰为夫么?”
我被他一句“为夫”酸掉了牙齿。
我从牙缝里憋出一句:“那就让妾身明晚也和夫君一起睡吧。”
“不行,那么多个日日夜夜,岂是一晚可以补回来的?”他靠过来,搂住我的腰,拇指摩挲着我的下唇,“告诉为夫,这里有没有被别人碰过?”
我一下子心虚起来,说话也有点儿结巴。
“没,没有……”
他闻言皱起了眉,一脸不高兴,好像被别人抢走了糖果的孩子:“那么就是有喽?不会又是侯慕天吧?”
“又”?我眼皮一跳。
“哪里关他的事了,我们是朋友好不好!”我红着脖子反驳他,差点咬到他在我唇边徘徊的指头。
“那就是说,这里的确被人碰了?”他顿几秒钟,幽幽追问了一句。
啊……原来是激将法,失策失策!
我恨不得挖个大坑把自己埋进去。
呼延洛见状,叹一口气,放开了我。
明明不能相见时思念得撕心裂肺,相见之后反倒不敢像以前一样随心所欲地狠狠占有这个人了。
这到底是缘是劫……
“我们走吧。”他默默别过了脸。
探星楼内馨香袅袅,灯火辉煌,似乎因为元宵而更加热闹了。
呼延洛依旧戴着面具,很低调地穿过拥挤的前厅,找到西院深处的采月居。
采月居内轻纱缭绕,声色沉寂,与昨日来时并无不同。
呼延洛立在通往水阁的桥头,全身隐在暗黑的夜色里,只有那双琉璃般的眸子凌厉如常,犹如一把匿锋而藏的宝剑。
他抬头,目光追随着一只从水阁后飞起的白鸽,喃喃地,似乎是对我说,又似乎是对身前的空气说。
“那个方向,是皇宫。”
“什么?”我竖起了耳朵。
“他的同党,在皇宫里么?”
我好奇地问:“他们究竟想做什么呀?”
“不清楚。”呼延洛摇头。
“杀你?”我把手放在脖子边拉划一下。
“切,”呼延洛嗤笑,“她要是想杀我,我早就和阎王爷喝茶去了,还要等到现在?”
“啊?”我吓了一跳。这世上能赢呼延洛的人,原来早就出生了?
“他们是谁啊?”
呼延洛看着我的表情,忽而唇角一扬,拍了拍我的头顶。
“这些你不必知道。这一次,我决不会再把你牵扯进来了。”
我对上他温暖的目光,一种难以言喻的感情便在心底晕散开来。
他俯身过来,在我的眼帘上吻了一下,转身独自踏入采月居。
我随后踏水飞上阁顶,再从檐边荡进去,紧贴横梁藏好。
只见清月披着一件雪白的狐裘,光着一对玉足,正倚在榻上看书。看清来人后,他明显地一惊。
呼延洛缓缓踱过去,偶尔停下来看看摆设在两边的古玩玉器。
清月从榻上支起身子,一双媚眼打量着呼延洛的侧脸,忽然笑道:“江湖传闻果然不假。”
“嗯?什么传闻?”呼延洛长袖拂过墨痕未干的石案,饶有兴趣地问道。
“自从武林大会以来,就再没人能见到呼延宫主的真容。”清月踩着白绒地毯走过来,停在呼延洛身边。
呼延洛侧头看他,幽黑的瞳子里闪烁着烛光。
我目测了一下他们现在的距离,大概就两拳左右,心里忽然莫名地不爽了,郁闷地趴在梁上。
又听见清月吃瘪的声音从下面传来:“宫主不愿意摘下面具,那就算了。那请问宫主来采月居是想赏舞呢,还是想听琴?”
呼延洛淡淡问道:“没别的了么?”
“或许……我们可以喝酒,也可以下棋。”
呼延洛没有作声。
“那么——宫主是想直接来?”
我顿时恨得牙痒痒,忍不住又探头盯着两人。
此时,清月正柔若无骨地往呼延洛怀里粘。
呼延洛垂眼,神色漠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