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可远观而不可亵玩……”那两位老者亦微敛神色,默念着。一时间,凉亭静寂无声,仿佛可以听到花开的声音。远处的喧嚣恍若隔世,这里是遗世独立,众人心中一片清明。
“好!好一个出淤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果真荷花性情。”儒生老者先打破宁静,赞赏道,“江山代有才人出,看来我们的确是老咯!呵呵,刚才是我们两老头子失礼了,望你千万别介意。”老者躬身施礼,面色诚恳。想来,能被尊为儒圣,自是有此等宽广胸襟的。
“小娃娃,老头子我多有得罪,你可别望心理去哈!”武者依然豪爽,却非粗鲁。
夏君离不在意地笑:“无妨,先生本来便是人中龙凤,不喜他人信口雌黄本是无可厚非。况二位胸襟宽广,亦叫君离佩服。”
“你叫君离?”文老和蔼地笑,“这名字听起来太过于悲伤,为何不叫君莫离?”
“君离只是我自己取的字。这世间聚合离散,本是人之常情。就算迫不得已,亦是无可奈何。既然这本是必然,先生又何以如是感叹。”
文老摇头,道:“抱着希望,总究是好的。”
夏君离浅笑,抚上荷花:“明知不可违逆,又为何自欺欺人?”
“……呃……”一时间文老哑然,明显是被夏君离的答案难到了。武老皱眉:“小君离今年才几岁?怎么说话如此深沉忧郁?难道是因为你父亲没照顾好你?”说罢,两眼望着端木礼与黎烬,“小君离勿害怕,爷爷来帮你教训教训你爹!这两个人中哪个是你爹爹?”
夏君离笑地欢快:“都不是。”
谁也没发现,一旁白衣男子的眉头渐渐拢起来了。
君离?不。是端木忆……忆儿……忆的可是我么……你可知道?为何不愿告诉他们你的名字……是在怨恨我么……抚着荷花的手渐渐收拢,像是用了很大的力气。顷刻间,那原本娇艳欲滴的荷花在他手中昆黄,枯萎。待男子再张开手掌之时,只余粉末随着空气四散,飞扬。
“主上?”青衣回过头来,白衣男子居然如鬼魅般身形一闪便消失了,便急忙运功跟上。主上生气了,可是为什么?难道是那小鬼?甩头,将疑惑抛到脑后,青衣专心离去。
“……”亭间众人均沉默不语。夏君离眯起眼,笑容渐渐敛去。他笑的时候自有一种彬彬有理的书生味,而不笑的时候,却给人一种桀骜不逊的感觉。
敌暗我明,不知,这白衣人是否也在对方阵营里呢?夏君离这样想着,便又露出一丝从容的笑意。真是不容忽视的对手,他想。
“好了,现无旁人,不知端木先生可否说明来意了。”文老回神,淡淡微笑,隐士般高风亮节。
“此番前来,是请双圣帮一个忙。”端木礼施礼道。看来他们是早就认出自己了,不过不说破罢了。
“哦?”武老挑眉,与文老对视一眼,“你倒说说看想要我们做什么。”
“自然是请二老在我家布个大型迷踪阵,并教导我了。”夏君离笑,语气里有不容置否的决心。
闻言,二老皱眉。他俩不问世事已经长达五年,一直隐居在归夕山间,以平淡为乐,偶尔教导教导学生。这次下山,便是听闻自己学生夸赞殇城荷花天下一绝,才慕名而来。原以为五年过后世人自是忘记自己,那知一来便被一个看起来年龄都没有五岁的小娃娃识破,更被要求为他布阵。他们并非不愿。对这夏君离,他们可是好奇的很,却又不愿轻易打破五年前那“从此隐世,不与争锋”的誓言。于是面上矛盾重重。
夏君离三人也不着急,静候在旁。
“诶!”良久,文老叹了口气,遗憾道,“并非我们不想去,而是五年前我们便立誓:不再踏入这江湖半步。小君离可真的为难我们了!”
武老也点头,是迟疑也是为难。
“非也,非也。”夏君离道:“古人曾云,小隐隐于野,中隐隐于市,大隐隐于朝。我们并非要二老入世,只是隐居的地方换一个罢了。”
看着两老恍然大悟的样子,夏君离点头赞赏。
“既然盛情难却,那我们便去端木家小住几日。”二老抚须而笑,豁然开朗后才发现这五年自己磨去曾经的张扬竟渐渐变地迂腐了。
心事放下了,荷花看着也更美了。五人不再言语半字,自顾自赏起荷花来。
夏君离抚着花瓣,脑海里却总浮现出那白衣人。面若莲花,俊逸挺拔,却不知怎的有种不近人间烟火的感觉。似天边那轮清月一般,看似很触手可及,其实咫尺天涯。想到这里他暗自笑了一下。前世的他何曾想过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看来转世之后他亦变了。
甩甩头。将这些无聊的东西甩出脑子,专心致志地赏起美景来。
殊不知,这看风景之人也点缀了他人的风景呵!
十八的月不似十五那么圆了。微微的有点残缺,悬在天边反射出清冷寂寞的银光。夏君离突然想到一句话:花未开全月不圆。想来,这便是殇城的写照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