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司马锦千来到寒梅轩。他的红衣依旧如火,面容依然媚惑,唯神色里隐有憔悴。
寒殇将夏君离抱到梅树下的软椅中,层层叠叠将他裹地严严实实,密不透风。夏君离一笑,也随便寒殇折腾着。
司马锦千抿唇看着一切,眼中的神色无法探究。
那日天空异常干净,和煦的日光笼罩在身上,甚至寒风都带着暖意席卷过每一寸肌肤。夏君离缩在一片柔软里,昏昏欲睡。
这样的天气在冬天真的很少。夏君离嘴角噙着笑容,感受周围植物旺盛或是衰败的气息,面上宁静一片。
他们从正午坐至傍晚,席间没有人讲一句话。司马锦千终于是忍不住,他开头询问,带着三分冷意:“端木忆,你找我到底何事?”
他站起身,微皱眉头,看起来却是风情万千,就像他的媚已深入骨髓。
夏君离却不理会他,只专注地望着天边的夕阳默不作声。人常说,夕阳人生。那么他看的是夕阳,还是人生?
司马锦千望着他,眼里有明明白白的厌恶。这是寒的儿子,也是如今寒在意的人。但若不是八年前他一时心软,今日状况绝对并非如此。他的眼里闪烁着狠唳的光,却在下一秒隐去。他站起身,拍了拍衣服,就仿佛他的身上沾染了灰尘。他转身,决定不在此浪费时间。
夏君离笑,不带任何感情。也许这便是司马锦千,他了然。
“司马先生。”他终于开口,带着一丝笑意,成功制止司马锦千那即将迈出的脚步,“我原先的确有些疑问,可见着司马先生,便烟消云散了。”
“什么意思?”司马锦千转过身,那稍沙哑的声音落在心间,很是不舒服。他再一次确定,他真的是对眼前这个小孩深恶痛绝。
夏君离笑,高深莫测。他的目光始终不曾离开夕阳,那静美绚丽的火红,在天边无法忽略地覆盖云朵。司马锦千看进他的眼里,只觉潜藏太多玄机,连他都是无法看透。
“……”不好对付的人。司马锦千下着结论,面色愈加沉重。脑海里的想法如风弛电擎般闪过,他有些抓不得要点。但其实来日方长,只要他还在,那总有办法想起来,不是么?
“我从爷爷那里零星听你的事情,”夏君离笑,温和无害,“大约天地不仁,但其实世事不过如此。”
司马锦千倒退一步。他的脸上煞白一片,神情大抵是不可置信。但他勉强收起目光,淡定地笑:“端木忆,你没有资格评论我。”他说的时候眼神一直盯着夏君离,如毒蛇便狠绝。
夏君离却是镇定自若。也许他没有发现这目光,但也许他早已发现。只是如他所说,世事不过如此。
所以他一直微笑,从容不迫。
司马锦千用那种眼神看了他很久。直到夕阳西下,再也无法望见,他才挥袖离去,唯夏君离一人垂眸微笑,带着熟谙世事的透彻。
“为何要见他?”不知道何时,视线被高大的身影遮住。他抬起眼,对上寒殇不知何时竟有些许温柔的黑眸。
“好奇罢了。”夏君离的语气很是风淡云清,眉头却浅浅皱了起来。大约是夏君离面上的疏离感表现地太明显,寒殇不悦地眯起眼。
“我曾记得城主对我说,司马锦千不在了,整个世界的悲欢便离他而去。如今人家回来了,城主却为何不再陪伴?”语气也许是疑惑的,但也许其实只是嘲讽。誓言尤在耳,但伊人依然是伊人么?
“因为你。”寒殇望着他,眼神渐渐冰冷。他淡淡地回答。
既然忆儿要将一切挑明,那他便会奉陪到底。
“因为我?”夏君离挑挑眉,适当表现疑惑,“城主难道是移情别恋,还真是无法置信。”
“我曾经喜欢他,没错。”寒殇嘴角上扬,似笑非笑,“但那只能是曾经。所谓的沧海桑田,其实难逃转瞬即逝的覆盖。聪明如忆儿,应知世间一切一去不返。”
夏君离点头:“的确。可真当从城主口中听到这些话,还真是另人心凉呵!”
寒殇一笑置之。
“好吧,换句话来说。”夏君离撇撇嘴角,有些小孩的可爱表情。“城主对君离如此仁至义尽的用心,是为了什么?利益?友情?甚至亲情?”
寒殇将夏君离抱进怀里,小心地绕过他的伤口。却是紧紧地将人锁在怀里。
“利益,自然不需要我如此待你;友情,我不需要。至于亲情,我们之间有?”他将问题丢回给夏君离。
“如果你想,我自然要唤你一声爹爹。”极其理性的声音,温柔之下是不可掩藏的冷漠。
“忆儿为何不做第四种猜想?”寒殇也笑,却透露出危险的信号。
“不可置信。”夏君离凝视他良久,吐出这句话来。“无论四年之前,抑或者是四年之后的今天。”
“四年之前我亦同你。”寒殇将人搂地更紧,他拉过毛毯,将怀里人裹住。他一瞬不动地望进夏君离的眼中,清澈如泉。他突然有种冲动,想要看那双眼里只有他的身影,满到溢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