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影斑驳,步屡如飞。
密林里肆无忌惮伸出的枝桠倒刺,将小宝本就不多的绵麻薄袄撕刮得犹如旌旗纷飞。
等到喧嚣与呐喊完全绝迹,小宝仰脸看了看泛着昏黄的天空,这才放下了易宁,晃了晃胳膊。
易宁看了看小宝蜜色的皮肤上滚落的汗珠,心想这还骑什么马啊,直接骑小宝回乌国好了。
小宝拿袖口往额头上抹了一把汗,不抹不要紧,一抹,额头上又留下了几道黑印。
与脏兮兮的印子相衬的,还有小宝脸上、手背上留下的长长红苔,那是树枝给刮的。
易宁皱了皱眉头:配上这行头,这十足的山贼土匪啊。
易宁虽然没有纳兰倾之那样对自己的衣着服饰过于讲究,但毕竟是爱干净的,看小宝这个样子,真想挽起袖子帮他洗洗干净。
小宝瞥了易宁一眼,觉得他神情古怪得很,歪头一笑道:“这么看着我干什么,有什么要问的,你就问吧,省得憋着太辛苦。”
说罢也不等易宁思索着如何开口,一手牵起易宁,一手拿着弯刀,边走边开起路来:“这点小伤,我觉不出痛的,你别苦着个脸,我喜欢看你笑。”
易宁欲言又止,反握住小宝的手,用力按了按,示意他知道了。
两人就这样不紧不慢地走到河岸,小宝在河边简单地掬了把脸,又在离河边还有几丈远的地方看了看,将身边的矮树枯枝砍下,捡了合适的堆成柴伙。
不费吹灰之力,小宝用一道炎灼点燃了篝火。
“你刚才那一下……”易宁迟疑地问出了口。
“放心,他没事。”小宝拿了根枯枝去掏柴伙堆,让火烧得更旺一点。
火光映照着小宝好看的侧脸,易宁看着他眼里跳动的火光,眼里有些许恍惚,眼前的情景也与记忆中的景象渐渐重叠。
那是初到乌国的重阳,高远明丽的天空下,层林尽染的南山坡,完颜襄为他生的那道火。
是火,也是照进心里的光。
“他没事。”小宝漫不经心的一句话将易宁拉回现实,“我只是打塌了屋前瓦,拦了他的路,易昀不会有事。我说过,我还要带你回去串门儿呢。”
易宁讪讪地笑了笑,知道这次一别,可能真的回不去了。
小宝抬眼,正遇上易宁投来的目光,两人相对沉默。
片刻之后,还是易宁先开了口:“你和纳兰倾之是一伙的。”
小宝朝天上翻了翻眼皮,想了想答道:“既是,也不是。他是鬼洞的释天祭祠,我是灵山鬼洞口镇守的凤凰珠。井水不犯河水,但鬼洞离不开我。”
“既然他找你找得那么辛苦,为什么又放你出来?”
“他关不住我,也没必要关我,千金难换我凤凰珠一诺。”小宝重又看向火堆,漫不经心地捅着,火星四溅,溅到他手上,他也不觉不出烫似的。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易宁也没什么要问的了。他只是觉得鬼洞的人果然都神出鬼没,深不可测。
“饿了吧,我去跟你找点吃的。”小宝起身,拍了拍易宁的肩就消失了。
再回来的时候,天刚好全黑。小宝将一堆山果抛在了易宁脚下,抖了抖手里拎着的野兔,朝易宁开心地笑。
“没有星星。”易宁望着天,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话。
这天上,没有星星。没有月朗星疏,没有广亵草原,没有完颜襄。
天还是短,这样就入夜了,又是这样的星空,易宁开心不起来。
少有人跟得上易宁脱了线的节奏,惟独小宝是其中之一,因为他从来都不去跟,只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罢了。
“没有星星,但这里热闹得很。”小宝还是嘻嘻笑着,琥珀色的眼睛在夜里显得有些妖异,“我给你把星星摘下来。”
易宁完全没明白是怎么回事,只见小宝十指梭动,飞快地打了个法印,口中念道:“亟!”不出一会儿,树丛里悉悉索索地响了起来。
几点荧光慢慢地冒出了头,渐渐地越来越多,星星点点,如浪如chao,向易宁这边慢慢地飘了过来。
易宁惊得睁大了眼睛,伸手一挥,那些荧光又像随风飘散了一般,飞到附近的矮树上挂住了,像极了成片的萤火虫,一闪一闪。
“这是什么?”
小宝看着易宁惊喜得有些chao红的脸,觉得夜里的易宁美得不可方物,忍不住轻声答道:“木灵,这些都是这里的木灵,我只是把他们唤起来给你看,他们就是这树海里的星星。怎么样,好看么?”
“好看!这不止是星星,是迢迢银汉!”易宁开心得像个孩子,起身去逗弄那些荧色的豆子,留小宝在原地忙活着吃的。
野兔rou飘香,有小宝在,易宁觉得没什么可顾虑,并不知道在深林里这么招摇的吃东西是会招惹危险的动物的。
当然,就像动物的本能一样,这周围的野狼与人熊也感受到了小宝这个更加危险的生物的存在,自然躲远了。
一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