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像一个世纪那样漫长。他不知道自己的药性何时能过去。
起初的那个时辰里,他真想一箭射穿流殇的脑袋。但当他了解到完颜襄对流殇的信任,意识到流殇对完颜襄的辅佐,他听到了自己心碎的声音。
完颜襄不喜人亲近,曾经只有他,能够毫无顾忌的靠近。
但是现在,流殇做到了。
看来流殇说得没错,他易宁得到的,他会一点一点抢走。那最后留给易宁的,又是什么呢?
没有了完颜襄,他所有的坚持,所有的等待,又有什么意义呢?
他木然地闭上了眼睛,这种感官上的清醒,让他心如刀绞,痛苦万分。他巴不得自己被药聋了、瞎了,也比现在看清残忍的事实要好得多。
许是有些缺氧,许是药性太烈,易宁的胡思乱想已经没有边际。
时间的沙漏,在分分秒秒地从他指缝间划过,他的脑海里,开始影影憧憧地出现红绡帐内旖旎的春光。
帐里,他在求欢。
那常年习舞的身子骨显得异常柔韧,他扭动着腰枝,讨好地牵引着那男人的手,在自己身上肆意游走着。明明是主动的勾引媚惑,那眼里却含着隐忍的泪光,看上去惹人怜爱。
而那双历经百战,有些粗糙的大手,正揉捏着胸前白皙的皮肤,将粗重的呼吸喷吐在他胸前……
易宁想抱起脑袋,好叫自己不要再折磨自己。
还有什么比亲眼见到、亲耳听到自己最爱的人背叛了自己更让人撕心裂肺的事呢。
他的眼角流下了两行清泪,那完全是不受控制地流露。
完颜襄和流殇的面孔,交替着在自己的脑海里出现。时不时,还跳出两幅小宝焦急的表情。
那个笨蛋凤凰珠一定正焦急地找自己呢。
想起了小宝抓耳挠腮的模样,易宁又惹不住苦笑。
对啊,自己与小宝又算什么呢?
他是不是太贪心了,他只是易国皇族的弃子,被完颜襄捡到的而已,凭什么要独霸他的爱呢?他不也跟小宝有那么一回事么?
易宁有些鄙视这样的自己,他对完颜襄娶妻纳妾都不会有这么大的反应,偏偏看到他与别的男人在一起就会妒火中烧。那他自己干的好事呢?
如果完颜襄知道自己跟小宝是自愿的,他一定会横眉冷对,嫌弃自己的脏……
可是他心里,已经有了小宝埋下的种子,那种子正在生根发芽,企图着有一天能长成擎天大树,枝叶繁茂地撑起易宁的整片天空。
让那天空,不再只属于完颜襄一个人。
小宝,其实要的不多。
他不似完颜襄的专横,他不受世俗的牵拌。虽然他也希望,但他从不强求易宁的心里只有他一个人。
是啊,为什么这么固执地不让他进入自己的内心呢……
其实他很好,好到彻彻底底的属于自己,很干净,很阳光。
易昀是九五至尊,后宫佳丽三千是少不了的。完颜襄是九千岁的王爷,三妻四妾也再所难免。
只有小宝,所有的实战经验都是从自己身上得来的,他不曾有过女人,也不曾有过其他的男人。
而易宁对他的抵抗与排斥,也仅仅是因为心中的那个位置早就被瓜分殆尽了而已。自己的童年与少年,只有对易昀的依赖,而自己的情,又托付给了完颜襄。
既然现在,易昀为了江山不惜拿自己当作筹码,完颜襄有了流殇,那他自己,还要坚持什么……
是不是应该,答应那个比自己还痴的凤凰笨珠呢?
……
哗啦一声,隔板被移开,易宁的眼前重现光明。
紧接着,就是小宝陡然放大的脸。那脸上的表情,有焦急,有愤怒,但更多的,是心疼。
易宁的泪,夺眶而出。那两片薄唇却艰难地蠕动着,虽然发不出声音,小宝的表情还是转瞬间就云开见月。
那几个无法说出口的字是:“我答应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