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邑城易守难攻,叛军地理占优,我们若强行攻城,并不利。”
兰宵人道,“周礼有言,行军打仗,理应先下战书,公平对决,我们先行送战书到儋翩手中,若是他应战,我们便可正面对决。”
“那若是儋翩退缩洛邑死守不应战呢?难道我们就在城外与他耗着吗?我们大军远道而来,必须速战速决。”一佐将道。
兰宵人的骨子里还是宋人的周礼仁义,无论到了哪里,宋人的眼中第一晓得的便是遵循周礼,若是不按周礼行事,便是大逆大不正经。
可弥子瑕这一次却赞成兰宵人的提议,“兰兄所言不错,我也正有此意,两军交战,我为天子王师,奉诏讨逆,战书先出,一切遵循天子礼仪。”
他手指地图,眼神一一扫视过帐中众佐将,“如果儋翩不应战,我们便分三处埋伏,洛水尹水乃一处,涧西一处,偃师一处。洛邑城虽然坚固,可同样与王叔四面临山一样,三面临河,便是三面留有突破口,到那时,我们再奇袭也不晚,区区七万叛军,我们何所畏惧。”
弥子瑕的话鼓励了众将佐,他们纷纷点头称赞,“上将军之言高见。”
弥子瑕望向兰宵人,神色幽深,“兰兄,这战书烦请你来起草。”
兰宵人楞了一下,定定道,“好,谨遵上将军令。”
夜渐渐褪去,东方鱼肚白渐渐升上。
弥子瑕的大军已经早早的苏醒,虫鸟微鸣,清晨的漏水沾shi了衣摆,弥子瑕与兰宵人并肩站在在大帐外,目光紧紧盯着前方渐渐泛起的光。
儋翩此刻也许已经知晓了天子王师的逼近,也许依旧不知,无论何种情况,他们都必须要做好攻艰战的准备。
兰宵人轻轻的说,“子暇,你当真准备正面对儋翩?楚人野蛮,我们需得防备一手。”
弥子瑕顿了半响,没说话。
“这封战书既然写了就没有收回的道理,我即刻命人送过去,子暇,没有退路了。”
兰宵人回头便要离开,弥子瑕却忽然扯住他的衣袖,兰宵人停下来望着他,只见他一向乐观的的双眼里也出现了几分忧色。
兰宵人心一紧,伸出手来抚摸上他的肩膀,安慰道,“子暇,有我这个大哥在,放心。”
“不。”弥子瑕的声音坚定,兰宵人发现他的目光忽然如鹰一般锐利明亮,勾人心魂,“不是,我不是担忧这战事,我是怕我喜欢上了这战场之事,我爱上这执剑率军,马革裹尸的疆场,而不是那个宫廷,人人都想要高贵的地位,人人都想要赢得君王宠信的宫廷。”
“子暇,你?你是不是,君上他又找你了?”兰宵人知道弥子瑕当初离开晋国选择驻守在卫国的一部分原因,在那次狩猎时他便发现了晋君对弥子瑕的异样,可他不会想到,晋君对他的不一样没有让他欢喜,反倒换来了他的厌恶。
“如今世家大夫权利愈发大了,王室衰落,子暇,你也不必忧心,有韩宣子为你撑腰,想必君上不会太过分。”
弥子瑕摇头,“我说的不是这回事。”他长长叹息一声,声音又忽地沉落,“只是想到我若爱上这战场打打杀杀的事,那卫国何人来守,我怕他的身边没有名士,小人献媚多者,我怕、、”
“你怕你想要守护的卫国被别人篡位,子暇,你紧张过度了。”兰宵人拍拍他的肩膀,轻轻一笑,“我派人送战书给儋翩。”
弥子瑕如石一般定定的立在军帐前,他闭上眼,想象着战场上万马奔腾,号角震天,弓箭如雨林而至,而后便是刀剑声,砍杀人,人的哀叫声,战马的嘶鸣声,胜利者的歌声。
他的心翻腾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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