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妍琦最近得了重感冒,鼻子和坏了需要维修的水龙头似的,一言不合就开闸放水。加班工作到晚上,整个人都是晕晕乎乎的,也不知道是空调憋的,还是发烧发的。缺席的话当天工资就没了,她咬了咬牙,还是向领导请了第二天的假去医院看病。
这个季节医院里面人山人海,戴妍琦吸溜着鼻涕见完了医生,对方原本想开一些处方药治疗,却被她以时间紧工作忙的理由,强行改成了输ye。等到输ye瓶里的ye体完全清空以后,差不多已经到了中午,戴妍琦想着反正假也请了、钱也没了,还不如回去美美地睡上一觉。
她在快要走出院门的时候遇见了熟人,那人高高瘦瘦,看起来有些憔悴,被护士缓缓搀扶着,走得很是吃力。戴妍琦肚子饿急着吃饭,走起路来风风火火,却在擦身而过的瞬间察觉到了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她停下脚步转过身,小声翼翼地喊道:“孙翔?”
不久之后,医院的某个病房里多了戴妍琦的身影,她挪向桌上不知道是谁送来的果篮,伸手从里面拿了一个红通通的苹果,细细削了起来。孙翔好像非常高兴,又有点不好意思,只得不知所措地用手摸了摸自己蔫不拉几的头发:“其实我不太想让你看见我这个样子……”
戴妍琦笑了笑没说话,事实上她也不知道此时此刻可以说些什么,他们两人已是多年未见,停留在彼此记忆里的都还是最初的模样。她甚至觉得一回头就能看见当年那个飞扬跋扈的金毛小子,而不是眼前这个病恹恹的可怜男人。
“你还记得小盖盖才捷么?”戴妍琦削好苹果递给了对方,“他最近结婚了,新娘子还挺漂亮的。”孙翔接过,将苹果咬得嘎嘣嘎嘣响,嘴里也没闲着:“记得,当初他不是追你追得很紧吗?现在终于学会放过自己了?”“哪有?当时追你的人不也挺多么?”
戴妍琦初中的时候很受人欢迎,小姑娘长得可爱,性格也古灵Jing怪,追求的人可以从Cao场的这头排到那头,但她眼光高,愣是谁都没答应。孙翔坐在她的身后,每天干的事情不是睡觉就是打游戏,他长得人模狗样,追的女生也不少。然而只有她才清楚,这人睡着的时候是只安静的边牧,醒着的时候就是只暴躁的哈士奇,又凶又蠢。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孙翔突然喜欢上了扯戴妍琦的马尾辫,她翻脸翻了好几次都无果,最后只得把长长的头发都盘起来,结果孙翔更加变本加厉,直接改用圆珠笔戳那团毛茸茸的团子。
“你看看现在我的头发变这么少,”她捏着自己的辫子朝对方控诉道,“都是当初你戳成这样的。”孙翔有些发慌,眼睛都不知道应该望向哪里,他摸了摸自己的鼻翼,小声嘟囔道:“那个时候还小嘛……”
戳团子的事情持续了整整半年的时间,后来戴妍琦终于发现了制服这只“哈士奇”的方法——嚎啕大哭。每当她一哭,孙翔就会手足无措,又是哄人又是道歉,戴妍琦不接受,非让对方赔自己零食,孙翔无奈,只得每天克扣一点零花钱出来,给她买吃的。
“那段时间你真是花了我不少钱,”回忆起这些事情,他好似有了点Jing神,依稀还是曾经意气风发的样子,“班上的同学都以为我们是情侣来着。”戴妍琦听后没有回话,只是抿起嘴巴,腼腆地笑了。
初中的时候她还小,很多事情都想不明白,浑浑噩噩地学习,又浑浑噩噩地考试,直到快要毕业,都还有人说他们的闲言碎语。只是两位当事人对此没有任何表示,如同普通的前后座一般,笑着拍完毕业照,又哭着走出校门。
如果不是今天在医院的偶遇,孙翔于她而言很有可能就是一个普通的符号,与其他众多没有意义的符号一般,埋藏在脑海深处。要么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偶然被挖掘出来,仔仔细细瞧上一番;要么就此隐藏在这里,再也不会过问。
戴妍琦忽然无端有些难过,肚子又开始咕噜噜地一阵乱叫,她心想原来是饿的。“我先走了,还得赶着时间吃饭呢,”她想了想又加了一句,“还有几天就要过节了,先提前祝你圣诞快乐。”对方也跟着一起起身,笑着从果篮里拿出了一只苹果:“圣诞快乐。”
输ye的效果果真立竿见影,一觉醒来戴妍琦鼻涕也不流了、头也不痛了。外面的低温有了新一轮的发威,连带着难缠的甲方也是。她抱着修改了十几稿、早已面目全非的设计方案面见了领导,对方看完只是笑眯眯地说了一句:“妍琦啊,甲方说‘还是用第一稿’吧。”
再次想起孙翔的时候,已是圣诞节那天,她难得推了应酬准时下班,拎着果篮去了医院。加班的护士态度还是挺好的:“请问您找病人孙翔么?他已经出院了。”戴妍琦懵了片刻,不太确定地发问:“是病愈出院了?还是病重转院了?”对方笑得更加官方客套:“不好意思,我也不是很清楚呢。”
路上到处充满了欢乐的过节群众,《Jingle bell rock》的声音从左耳朵灌进去又从右耳朵跑出来,五颜六色的霓虹灯险些闪了她的眼睛,看起来和群魔乱舞没什么区别。
回家后戴妍琦从抽屉里翻出了一张皱皱巴巴的贺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