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特意挑了一只稍小的汤勺给他,他果然无视我“小心烫”的提醒,一勺接着一勺喝了起来。
福葛放缓了声音劝他慢点喝,同样被饥饿的黑发少年忽略过去,于是他露出了比先前更加沉郁的神情。是想起了从前的自己吗?
碗中的汤汁很快就见了底,这样的分量,无论是代谢多旺盛的青少年都该饱了,那少年却仍然一副意犹未尽的模样。
人在过度饥饿的时候对于饱足的感官确实会迟钝一些,如果放任他继续吃下去,过一阵子又会腹痛了。
“汤是没有了。烤箱里还热着一份披萨,”我拿走那只几乎要被他看碎了的汤碗,“在你消化到足够消灭它之前,不介意我看一下你的眼睛吧?”
他抹了一把嘴角,点了点头。
厅堂这里五颜六色的光线并不合适,因此我带着他们两个转移到了会客室明亮的灯光下,一边用温水清理着将碎布和他皮肤黏结在一起的血痂,一面试图用交谈来缓解他的紧张。
“初次有幸见面,我是阿克lun·阿纳纳斯,能知道你的名字吗?”
他那只完好的眼睛眨了眨,双手不安地在沙发垫上摩擦:“纳兰迦。”
纳兰迦?是姓氏还是名字呢?总不会是和我一样,没什么姓氏和名字的分别,仅仅是起了个方便的称呼吧?
“纳兰迦,你的眼睛是什么时候变成这副样子的?”我用消过毒的镊子夹下最后一块暂时软下来的碎布,他患处的情况也就全部显露出来。这种状况,已经不是仅有紧急处理水准的我所能应对的了。
他下意识地伸手去够眼睛,被我一把拦了下来:“有大概几个月了吧,大概是在——之前就开始有点不舒服了。”
我无意探究他故意模糊掉的那个词是什么,尽量轻柔地帮他连同脸上那些细小的伤痕一起清理过一遍,消了毒,然后用干净的纱布包好。
“福葛,你明天一早开我的车过来,把他送到医院那里去。”我望向沉默地站立在一旁的金发少年,“对了,别忘了把我也一起带上。”
“是。”他的表情总算稍稍舒展开来。
真是的,一个两个全是这副样子。参与着恶魔的生意,却偏要抱有一副神明似的悲悯心肠。难道就不明白一个慈悲的黑帮会有什么‘好’下场吗?
“好了,现在早就过了你该休息的时候了。”我看了看墙上的挂钟下了逐客令,“不必担忧这位年轻的先生,除非现在就有一百个人端着枪进来,问我更关心我的钱还是他。”
福葛揉了揉自己的额头,又与纳兰迦对视一眼,这才推开会客室的外门,“那么明天见。阿纳纳斯先生,你和纳兰迦也早点休息。”
看这副恋恋不舍的样子,我有理由怀疑我只是被顺带的那一个。
他从小就展露出智商上的天赋,被家里迫得只能一头埋进书本里。过早地上了大学之后身边又尽是些年长且满心嫉妒的同学,该是鲜少能交到同龄的朋友吧?
出于不甚道义的私人角度,我希望这孩子在此之后也能与他好好相处。
同伴意味上。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就是后来出现在相片里的那个戴着橘色发带的少年了。既然如此,他的眼睛得到治疗之后应该很快就会恢复良好,倒是不用对此有过多的担忧。
“纳兰迦,我应该先问过你的意见的。”我回头的时候,他正极力把他那双手在沙发套上留下的污迹隐藏起来,“你不介意在这里留宿一晚吧?”
“就算有什么不得不做的事,也应该等你完全康复之后再去做。眼睛是很重要的器官,我想这世上鲜少有比一只眼睛的健康还要重要的事。”
他用力摇了摇头,表情仍维持在紧张的状态:“我没有什么可做的事……不,应该说,谢谢你收留我,阿纳纳斯。”
“这可没什么好谢的,鉴于这里能提供给你的除了沙发就只剩下地板了。怎么样,你更喜欢哪一个?我建议你选沙发,不然我还要吵醒乔鲁诺,从休息室拿个枕头出来。”
纳兰迦迟疑着点了点头。
于是我分给他一床被子和新拆封的洗漱用具,整理好自己之后就钻进了我的睡袋里。他在黑暗当中踟躇良久,去了一次浴室之后,动作极轻地缩进了沙发里。
希望underboss不要也在未来的某天被福葛送到我这里来,不然,我真的只能把杂物间也改装成客房才放得下这群人了。
次日福葛来的很早,赶上了和我们一起吃早饭。属于夜晚的街区在白天相当沉静,因为这才是它入眠的时间。
轿车滑行在空荡荡的街道上,在医院外墙的一侧停了下来。
纳兰迦的详细检查结果还需要一些时间。他现在换上了宽大的病号服,被医院苍白的色调映衬地格外瘦弱。负责输ye的护士在做完她的那份工作之后并没有立即离开,而是站到了我的面前。
“许久不见了。我还当你是终于找到了一份体面的工作,没想到只是换了个地方给人送钱而已。”她打量了一下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