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炷香过去了,躺在冰棺内的人面色青白,双唇发黑,毫无生息。&&
谢宴用手抓乱了自己的头发,茫然无措的脸在凌乱发丝的肆虐之下显得尤为怖人,“他怎么没有活过来?他是不是过会就醒了?”&&
“是不是我哪里做错了?一定是我哪里做错了,肯定是。岚月时不会白死的……”&&
“我再看看书上怎么说的……一定还有办法的……”&&
疯魔的人哆嗦着双手,抚上一本年代久远的旧书。书里剥落的扉页上依稀可见到“招魂”二字,其余的字迹像是因为书页摩擦得次数太久而让人看不太分明了。&&
静静倚靠在柱子边的蒲新酒头疼地揉了一下太阳xue,随即注视着谢宴身边的某一个方向,启唇轻叹:“三魂已亮,你成功了。”&&
“那为什么他没有醒……”蒲新酒的话仿佛一缕安魂香,让谢宴狂躁的心渐渐沉淀下来。&&
“他就在这里。”蒲新酒指了指谢宴身前的三寸开外的地方,“不过你看不见他。”&&
仿佛是在印证他的话一般,三盏魂火整齐地跃动了一下,谢宴依言扭头,果然空空如也。&&
“他说他不愿意独活。”离体的虚弱魂魄拼尽全力抵抗着禁术法阵将他拖回身体的强大吸引,浑身的白光点点溃散,说句话都断断续续的,然而蒲新酒认真听着,一字不漏地复述道,“更遑论是用岚月时换回来的生命。没能保护好自己心爱之人,是自己这一辈子太过于软弱无能。既然月妹已然逝去,那只希望下辈子上天能给他机会,投胎成为一名琴师,就仿佛司马相如邂逅卓文君那般,用绕梁三日的琴声再惹她花前月下的惊鸿一瞥……”&&
“最后,他说很对不起你。”&&
万事俱备,只欠还魂,然而千算万算未曾算到,岚月时死了,楚歌怎会愿意独留人间?&&
良久,无人答话,直到冰棺上三盏微弱的魂灯渐渐熄灭,冒出三股细不可察的青烟。有深夜的寒风掠过,将逝去的青烟吹成丝絮,一丝一丝,消散在空气中。&&
向来不会安慰人,心怀恻隐的蒲新酒望着接连几日遭受晴天霹雳的人:“如果有什么我能帮得上忙的地方,尽管开口。”&&
“蒲哥……”声音嘶哑的谢宴抬起头,一双眸子红得刺眼,透露出一丝诡异,“你给我寻把琴吧。”&&
“没问题。”知他心里难过,蒲新酒一口答应,“心里不痛快不要自己憋着,抒发出来能好受一点。”&&
显然谢宴是听进去了的。&&
因为接下来的日子里,谢宴疯魔了一般,拼命练琴以抒发心中苦闷。他一直是面无表情的,仿佛那颗心随着他的家人的死亡而死去了一般。谢宴未曾再落过泪,但是全城鬼哭狼嚎,似乎都在替他哭一般。&&
“大人。”没头脑轻戳几下孩子脸上的小酒窝,逗得躺在摇篮中的婴儿眯着黝黑的眸子,咧着嘴咯咯笑个不停,“淹死鬼让我问问,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话音刚落,一阵刺耳的琴声激荡而起,吓得没头脑出手如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捂住耳朵。襁褓里的婴儿忽然也仿佛受了惊吓一般,嘴一歪哇哇哭了起来。&&
蒲新酒一回头,望见小鬼的嘴巴一张一合,于是他扯出了耳朵里的棉花,一把搂起襁褓中的孩子,伸手也戳了戳婴儿圆润脸蛋上的小酒窝:“你刚刚说什么?”&&
捂着耳朵的没头脑连连摇头。&&
时间能抹平一切,无论是伤痕,还是爱恨情仇。等到谢宴终于学会了《凤求凰》,将所有的注意力集中在种萝卜之后,全城的小鬼们都喜出望外,恨不得奔走相告。淹死鬼更是高兴得决定不收船资,免费载人整整三天三夜。&&
可惜时间走得还是太慢。&&
也可能是谢宴掩饰得太好了,好到蒲新酒一直都未曾发觉。&&
每当半夜的时候,谢宴只觉得自己身体里火烧火灼的,仿佛正在被烈焰炙烤一般,连呼出来的气息都是灼热的。这日他实在忍受不了便拖着脚步,摸到水井旁边,舀起一瓢冰冷的井水,仰头灌了下去,未来得及吞咽的水流顺着身体流淌了下来,在幽幽月光下盈盈生辉。见完全不见好转,他提起一木桶的井水,迎头淋下,浑身猛地一震,刺骨的寒意使谢宴有一瞬间怔忪。只觉空气中似乎弥漫着一股不同寻常的冰凉气息,仿佛能缓解他血脉中的燥热一般,他抹了一把满是水痕的前额,迟疑地向某个角落移去。&&
刚出生的孩子睡眠浅,一点动静就会闹得不可开交。蒲新酒在手下女鬼的帮助下,总算将小祖宗哄睡着的时候,已经是头昏眼花。显然,黑夜与疲倦并不能遮蔽他敏锐的五感,隐隐约约听到后院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岚月时与楚歌一同合葬在后院,蒲新酒倒是想知道哪个没长眼的小鬼敢在他的地盘上撒野。一到后院,蒲新酒指风一点,屋檐下两盏大红灯笼瞬间亮了起来,微微摇晃着,将后院角落那个蜷缩着的不速之客的Yin影都拖得长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