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箱里的存货也没剩多少了,谢嘉言带上前两天居委会挨个儿住户给发的绿色环保袋去了郊区菜市场。
菜市场的环境不怎么样,但价格便宜,新鲜程度比起超市卖的也不遑多让,但环境不怎么好,蹲在市场门口两边的卖鱼那档口时不时就溅起的鱼鳞会飞到行人身上,更别说那些唾沫星子飞得跟苍蝇一样积极。
买了两把青菜,再买了两斤猪rou,再去土家鸡档口那儿买了点儿鸡rou和鸡蛋,谢嘉言在牛rou摊那儿看了眼被馋住的小孩儿嚷嚷着要吃,看看价格,又回了卖蔬菜的地方买了葱姜蒜和番茄。
在大城市谋生是很不容易的,谢嘉言之前哪里会为几毛钱跟人讲价,现在却不得不尝试着不大熟练地讲价——尽管最后的结果通常都是一分没减。
苹果六块钱一斤。谢嘉言挑够了七个,一天一个才拿给小贩上称。一盒这么小的蓝莓也要差不多二十块钱,比起之前自己家一天一扔的,谢嘉言恨不得穿越时空开辆卡车把自己家扔掉的东西运回来。
回去的路上又被大爷大妈推攘着没位子坐,明明刚刚插队的时候那力气大得能把自己甩在后面……谢嘉言拿着袋子的手紧了紧,默不作声地看着窗外略显荒凉的景色掠过。
秋意渐浓,他出来时没穿多少衣服,中午只吃了菜市场档口的两个包子,现在早就饿了,报刊亭那儿还有个卖烤红薯的小推车,袅袅的红薯香气飘进谢嘉言鼻子里,他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难得地开了次“荤”,决定要吃今年的第一个烤红薯。
红薯的皮和rou已经分开来了,一点暗色的红薯皮被剥落下来,露出里面橙黄色的rou,颜色跟落叶是一样的。
谢嘉言挑了个中等大小的,一称居然要二十块钱。今天跑那么远去买菜,省下来的钱全打水漂了。大约是谢嘉言皱眉皱得太明显,想欺负小年轻的小贩催促了一句,不耐烦地,“你还要不要啊!”
谢嘉言为难地付了钱,自己拿着那个巴掌大的烤红薯,连带上自己今天的“收获”,在公园找了个长椅就坐下来了。
秋日的阳光平等地分享给每一个人。
谢嘉言已经二十六岁了,但面孔依然没有一丝老气或是成熟,他的脸白皙小巧,皮肤也很好,要是把高中生的校服偷来穿在身上也能顺利混进校园当个乖学生。
热气腾腾的烤红薯随着纤细的手指一层一层地被剥了皮,浓郁的香味闻着就让人感到幸福,谢嘉言很满足地眯眯眼睛,轻咬了一小口,两条腿晃来晃去。
宋晖无意间看见的正是这样的谢嘉言:他头上带着顶浅咖色的针织帽,只穿着件淡黄色毛衣,素净简单。毛衣袖子里伸出葱白的手指,小心地撕掉暗褐色的红薯皮,烫到舌头时会小心地呼气,小口咀嚼时腮帮子微鼓,像只小仓鼠。
他记得他之前可是一直都嫌弃这些是“便宜货”,就算是吃也不会一幅这么满足的样子。
宋晖装作没看见,但是又忍不住走上去。
谢嘉言微抬头就看见站在他面前的宋晖。他的眼睛里有很多他看不懂的东西,不知道是什么,深深沉沉的一片,让他他不自觉地就有些怕。
他有些不自在地打了个招呼,“这么巧啊……”
宋晖点了点头,略带嘲讽的语气,“想不到你还喜欢吃这些东西。”街边货他不是嚣张得很连闻都不闻吗?
谢嘉言没听出来宋晖的意思,以为就是普通一句疑惑而已,只得解释,“我觉得还挺好吃的……”又看看手里已经剩下小半个的红薯,也做不出来分享的动作,只能三两口吃完,转而说其他,“你在T市工作吗?”
“嗯。你什么时候回国的?”还以为你以后就呆国外不回来了。
“……我没在国外呆很久。”谢嘉言不想多提,语气也有些低落下去。
故人重逢总是要找个地方好好聚一聚,但是谢嘉言和那些有钱朋友大都断了联系,什么聚会也没钱去了,所以一直都是宅在家省钱,一个星期才出几次门。
他社交能力也不大行,说不出来“改天请你喝酒”这样的话,只能沉默着等宋晖嫌他无趣走人。
“你自己还买菜?”宋晖这时候才留意到谢嘉言身旁还有各种鲜红深蓝的塑料袋装着蔬菜瓜果,上面没写超级市场的名字,看上去就是在普通的菜市场买的。
话语里的惊讶是怎么也掩盖不住。
他无法把谢嘉言和昏暗逼仄的菜市场联系在一起。
谢嘉言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这么久了他脸皮子也磨厚了,不过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在宋晖面前,他又找回了一点刚开始朋友们看见他挑打折快过期食品事的脸热来,过了一会儿才说,“嗯。”
宋晖不得不重新审视一番面前这个已经九年未见的人。他皱眉,“你家破产了?”所以要来体验生活?
“……差不多吧。”谢嘉言的头低了下去,再抬头时脸上又是一副无波无澜的样子,“我要回去做饭了。”
至于为什么宋晖要跟着他回家,谢嘉言不知道,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