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念归跟着第一批入城驻扎的军队一起进入王都,这座在他十岁以后就离开的城池,其实是引不起他多少共鸣情感的,他每往里面踏一步,就想起葬身火海的母亲。
恍惚间,好像有一个温柔的女声在对他说话:“念归,不要怕,娘在这里……”
“何为念归,念我归故里,念君与我一同归……”
傅念归感到一阵突如其来的晕眩,然后猝不及防的蹲在了地上,忍不住尖叫起来,那是一种来自灵魂深处的恐惧和发泄。
傅苍术听到了动静,赶过来搀扶他,“哥,你怎么了?”
傅念归浑身颤抖,不辩人影,道:“念归,念谁归,怎么归……”
傅苍术知道他是想到哀伤的事情了,用力在他的后颈发力,傅念归便晕了过去。
傅苍术让人送二殿下去贵妃那里休息,之后自己赶去处理收兵和收城事宜,虽然天下夺下来了,但是打江山容易守江山难,还是要付出更多的心力才可以。
云容贵妃是傅苍术的生母,老皇帝身体不好以后,她一直随侍在侧,被封为贵妃。
她看着被人送来自己这里的傅念归,忍不住潸然泪下。
她看向一边供奉着香烛的几案:“娘娘,您在天有灵,保佑这个孩子吧……”
傅念归当晚便发起了高烧,嘴里一直不停嘟囔着“娘亲,念归……别走……”
云容贵妃长叹一口气,耐心的给他喂药,擦拭额角。
这一月的月圆夜,傅念归在行军途中,他不想拖累大家的进度,一晚上服了药以后把自己捆起来,生生的熬了过去,他的手上、脖子上,全是勒出来的痕迹。云容贵妃给他上了药,又点了安神香,他才睡了过去。
傅苍术来了,和母亲商量即位之后的一些事宜。
傅念归在半梦半醒之间,听到了他们的对话。
“母妃。”
云容容贵妃叹气:‘’如今江山在手,你打算怎么办?”
傅苍术说:“暴君不仁,我这是为天下除害,之后,只当以安定天下为己任。”
云容贵妃道:“那就好,那,二殿下呢?”
傅苍术看了看傅念归:“他是我哥,过几天母后封皇太后的时候,念归哥哥自然是封王。”
云容贵妃说:“封王以后呢?”
傅苍术说:“他要回东梁去,有人在等他。”一副颇不甘心的样子。
云容贵妃说:“可他的身体……”
傅苍术说:“这些事情之后再说吧。”
云容贵妃说:“我常常在想,当年帮娘娘保守秘密,到底是不是对的。”
傅苍术蹙眉,“母妃,是何事?”
云容贵妃说:“当时贵妃怀了念归,是她托我帮她买通了太医,要了药,延缓胎儿的降生,念归应该在六月就足月了,整整拖了一个月,到七月降生,并且还对外称他是早产,我知道贵妃应该是八月中秋的时候怀的孩子,那时候她和陛下刚刚成亲,但我一直不知道,她为什么要隐瞒孩子真正怀上的时间,明明十月中旬的时候已经怀了两个月了,却让太医在又过了两个月的时候才说她怀上了两个月,并且,用药让自己的肚子看起来孩子不过两个月大的样子。”
傅苍术疑惑:“这是为何?母妃你是怎么知道的?”
云容贵妃叹气:“当年我只是个小侍女,常常被主子打骂,是贵妃一直暗中帮我,做人啊,要知恩图报,这些都是小事,是我应该做的,只是我猜想,会不会是一些早产手段,让二殿下的身体一直如此虚弱呢?”
傅苍术却问:“娘娘为什么要伪造出皇兄是七月中旬生的假象呢?到底是为了骗谁呢?”
这个真相过于耸人听闻,傅念归听着听着,终于是挣扎不过安神香,彻底睡了过去。
他做了一个梦,梦到了母亲的过去。
事情发生在母亲居住的宫殿里。
那晚张灯结彩,是父皇迎娶母妃的日子,结果,父皇没有来,来人,是离兮。
他隔着煌煌明烛,瞧见床榻晃动,心底满是震惊,清晨,离兮收拾了满地的衣衫离开,背后,是母亲流着泪说让他忘了自己。
两个月内,皇帝没有踏入母妃的寝宫,傅念归这才知道,原来母妃,并不是得宠的皇妃,但是她的吃穿用度一向都是好的,因为她圣女的身份,没有人敢怠慢她。
母亲一直对父皇也是冷冷的,他们除了在家宴相见,根本没有交集的可能。
可是十月初的一天,母亲突然转变了性情,打扮的很漂亮出席了一场皇家晚宴,并在晚宴上献舞,她是草原的神女,也是最美的仙子,父皇动了心,当晚就宿在了母妃的宫中,又过了两个多月,母亲开始呕吐,太医一查,说她怀孕了,父皇大喜,阖宫上下都被赏赐了一个遍。
之后母妃开始一直喝药,还是瞒着人偷偷喝的,直到她在七月中生下了孩子,那个太医,在那次生产之后,辞官回了故乡。
清晨的第一缕光照进窗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