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汶在电梯门打开的那一刹那就抬脚冲了出去,嘴里还说着“对不起,对不起”,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碰到了人,反正说了总没错。
一路冲到地铁站,过安检,拿包,划卡,进站,一班列车正亮着光驶进站缓缓停靠。
杜汶抬手看了眼表,刚好8点,跟平时一样的时间。
他长吁一口气,一直紧绷的情绪在地铁门关上的那一刹那放松下来。
刚好赶上了,跟平时一模一样的时间,一模一样的班次,他也站在一模一样的位置——背靠着对面的门。
这扇门一直要在经过8个站,到他下车的时候才会开,所以虽然广播里那个悦耳的女声每个站都会提示:请勿倚靠车门,杜汶依然会选择懒懒地背靠在上面,背后的支撑让他觉得安全放松。
当然,只有他自己觉得是懒懒地靠着,因为他站得过于端正挺直,跟周围同样倚靠车门或扶杆扶手的人比起来绝对不是放松的姿态。
但是他真的在放松,这是他一天中唯数不多放任思想乱漂的时候,只是习惯站如松坐如钟而已。
他习惯于一切良好习惯,这得益于父亲对他从小的严格,要保持十分健康的生活规律。
小时候他也觉得这样过于刻板,也曾非暴力不合作地反抗过,但几次三番试验下来,无一不应验了那句“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之后,他就默默地捡起那套“老人言”了。
这并没有什么不好。
杜汶总是会这样对自己说。
他考上了全国排名前十的大学,虽然他的分数其实完全够上前五,但他爸说填志愿要稳妥,他就把目光往下移了2个。
毕业他就进了当地最大的国企,把剩下三个外资、上市公司、高科技民营的offer给拒了,因为国字头让他觉得更亲切。
工作3年多,他从职场小白成了业务能手,勤奋刻苦团结友爱乐施于人,俨然是公司里一颗令人称赞的螺丝钉。
杜汶很满意,觉得这样的生活很不错,一切有迹可循。
读书毕业工作,一切顺利。
买房结婚生子,按部就班。
唔,只班到房子,结婚生子还没影。他的计划是25岁买房,然后谈恋爱,28岁结婚,30岁要孩子。
房子是他25岁生日的第二天买的,从大学开始攒钱直到25岁,还差了不少,套二都不够。父母二话没说,转了百把万给他,让他大套三一步到位。
没有贷款没有负担,只待结婚生子,多棒。
但他不知道为什么连续两次相亲都不顺利,他隐约记得自己曾经还是系草。
想到这里,他不禁皱了皱眉。
恋爱果然是最复杂的事情,爱情是世界上最难解的一道题。
算了,不想这个了,考试都不能次次满分,习题总有没做过的时候,工作也有没遇到的问题,恋爱他本来就没谈过,几次挫折算不了什么,多相几次亲就好了。
摇摇头,他准备把脱轨的思绪拽回来,拖到他惯常在地铁上做的事情上来。
地铁上的人干什么的都有,有看书,有听音乐的,有打游戏的,有看视频的,有刷微博的,有淘宝的,有聊天的,有看小说的,有睡觉的,有发呆的..……各种各样。
杜汶喜欢看人,说好听点叫观察,其实就是无聊。
他每天都在同一时刻跨进同一截车厢的地铁,站在几乎同一个位置,看着周围跟他乘坐这趟车的人,基本都是相同的人。
他推断出他们跟他有相同的作息,虽然他们从未打过招呼说过话,但每天都能看到熟悉的面孔,让他觉得莫名的安心,最熟悉的陌生人。
但今天有点意外。
在杜汶走进地铁转身靠上车门,对面车门即将关闭的时候,一个面孔十分陌生的人匆匆迈了进门,然后车门就在重重的喘气声中关上了。
这个人很高,比180的杜汶还高。这个人还很酷,短短的头发显得特别凌厉,偏偏还带了一枚闪亮的耳钉,随便往旁边一站都抖落着生人勿近的气息,自带天然隔离效果。
但打量这位又冷又酷的人还不少,因为脸帅有型。
杜汶把思考从他失败的相亲上转移到斜对面这个陌生面孔上。
他在想,这个人是第一次坐地铁吗?他是恰好今天这个时候上来的吗?看他的打扮跑得那么急,肯定不是和自己每天这个时候出门上班的人一样。明天肯定遇不到他。
唔,万一又遇到了呢?
规律这种事情要多观察几天才能得出结论,自己不应该如此武断。
他又往那个带着耳钉生人勿近的人看了一眼,恰好正对上对方也同样看过来探究的目光。
咯噔。
杜汶愣怔一下,慌忙移开视线,像被逮住正在做坏事的人一样,耳朵都悄悄的不以他个人意志为转移地红透了。
他赶紧低下头,掩藏好尴尬的形迹,直到到了他要下的站都没再抬起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