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指着兀自往外走的凌觉:“就是那个杂种!他打我!”
凌觉停了步,但未回身。
便听老当主爆喝:“孽子!”随手抓起边上件东西用力投掷过去,正砸在凌晓额头上,东西碎了,头也破了。
一旁的母亲已经惨叫着用绢帕捂住爱子的伤处,老当主却不依不饶,手指着凌晓浑身打颤,仿佛当真怒极。
“畜生,目无尊卑的东西!滚回你院子里去,面壁三日不得出来。”
“老爷……”
“敢有求情者,打出府去!”
这边父母兄弟兀自喧闹,凌觉却充耳不闻般徐徐行了出去。
他又一次失望了!
如果说适才的剖白不过是自己一次拿捏有度的做戏,那无声的止步便是对父亲最后的试探,等他的评断,看他的衡量。这些年在江湖里,凌觉学会的岂止是横与狠?
诚然,对于老当主那番疼惜他本就不曾信足十成。然而丢在弟弟额头的瓷杯,那样急切又把握住分寸——他还记得进门时擦身过去的小厮,那只眼怕是保不住的。
“终究是个奢望!”
凌觉笑不出来,也不会哭。
蓦觉手上一轻,低头见芣苢正托住自己的大剑。她脸上面具般一成不变的神情居然有了变化,是怒与怨织成了厌恶,五官的每一分都填上十足的不屑。
“恶心么?”凌觉问。
芣苢点头,又摇头。
“什么意思?”
“他们恶心,少主不是。”
凌觉望住她:“因为我不止恶心,还很可笑?”
芣苢用力摇头:“少主不可笑!少主只是奢望。但以后,不会有了。”
“是,不会有了!永远不会。”
“活该!”
凌觉蹙眉:“你说什么?”
“属下说,他们活该。因为没有了奢望,”芣苢抬头无畏地直视凌觉的目光,眸色狠绝,“就没有人再能欺负少主了。”
凌觉深深望着眼前这个一直以来秀婉顺从的少女,刹那时光里,她竟蜕变得凌厉尖锐。却叫凌觉心下暖暖的,很踏实。
怀中的孩子动了下,翻了翻身。
凌觉将他抱起扛上肩头,另手扶着纸门缓缓站起。冯西园适时地掺了他一把,二人相顾无言。
“太晚了,孩子睡在风里,不好。”
凌觉跟冯西园告辞。
“晚安!”冯西园垂眸斟酌,终究只得两字道别。
凌觉颔首作答,进去屋内。走到楼梯口时,又被冯西园叫住。那人站在月光下,一身磊落。
“我们是朋友!”
凌觉在黑暗中看不清面容。只听冯西园真诚地剖白:“我跟孟然是朋友,跟凌觉也是朋友。你们俩我哪个都不放弃,我的生死之交不是凌觉或孟然,是凌觉和孟然。我们三个人,是三个人。”
隐约传来轻微的叹息。
“还有一个疯子呢!”
冯西园笑得狡黠:“我又没见过他。要不要也做朋友,等我们认识了再说。”
凌觉站了好一会儿。随后冯西园听见楼梯木板的嘎吱声,伴着脚步轻响,传来一声不那么严厉的唾骂。
“神经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