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十一点的桃李园小区,大半的灯火都已经熄灭。忙碌一天的人们习惯了早早地卧床安寝,好积聚Jing神,应付来日的人间烟火。
三单元八栋的五楼,久违的暖光驱散了幽深的长夜。陆宇宁从爸爸那里回来以后,熟练地扫除了小屋的灰尘,又找了大衣柜顶上,被曾经的女主人叠整齐垒好放进纸箱里的棉絮和毛毯。
当初搬走的时候,还是秋末,天气尚不像开春时的冰冷刺骨,这些尘封了一年的旧物,没能按照旧例拿出来晒晒太阳祛shi,如今离节后转暖也不差多少时日了,勉强还能给孤身一人的小主人隔离夜的低温发挥余热。
陆宇宁拿出一个装文件的纸袋,倒出里面密封好的现金和存折,用计算器仔细核对了一下数额,缓缓叹了口气。
25361元整加上扔在门口富贵树花盆里的十来枚硬币,就是他的全部身家了。
按着去年的物价,这些钱也够他一个人过上两三年寻常的生活,只是他必定是要去读大学的,这些钱财就显得捉襟见肘了。
先不说日常花销,光是学费和住宿费,这笔钱全投进去估计还会有缺口。
只能先问问班主任,怎么办理大学的助学贷款,把大头的学费搞定,再拼一拼,趁着高考后那三个月的假期,努力做几份工,把第一年的生活费挣出来,稍微节约一点的话,应该还能撑一段时间。
听说大学里的课余时间比较宽裕,到时候再利用周末寒暑假做些兼职,坚持到毕业能挣钱养活自己也不是不可能。
陆宇宁盘算了一下未来五年的打算,觉得生活还没黑暗到让人无望的地步。
收起用橡皮筋捆好的钞票,用纸袋子一层一层包好,他决定明天就去开一个新的银行账户,把钱都存起来。
之前因为担心陆尔然用他未成年监护人的身份来要挟自己交出存折和房产证,所有程静用儿子名义开的户头他都去把里面的钱取出来放到家里空着的泡菜坛子里了。如今他既然已经成年了,也不用再如临大敌一样时刻提防着爸爸了。
关掉绘着小象和海豚图案灯罩的吊灯,陆宇宁拉紧被子平躺在自己熟悉的小床上。没有晒过阳光的棉被有点chaoshi,裹了许久还有一点樟脑丸的霉味,让人鼻腔不舒服,辗转了一会儿,努力入睡,却没什么困意。
他撩开床边淡蓝色的窗帘,透过玻璃窗的缝隙望向紧邻的七栋五层的起居室,凸出在外的窗台已经被报纸严严实实地封住了,连铝合金的滑动槽上也积满了灰尘,看样子,主人离开了很长一段时间,一次也没有回来。
再次叹了口气,陆宇宁觉得自己可能会很早就变成小老头的样子,满腹的心事总是在这样静悄悄的夜里爬上心头,闭眼所见的黑暗之中也总浮现着不该出现的人的样子。
明天一定要把被子晒一晒,他这样想着,缓缓陷入的空茫。
第二天,趁着陆尔然要出差,不能去和爷爷大伯告状,他抢先给大伯母郁红梅打了电话,告诉他们自己想安心备考,所以从爸爸家里搬回了离学校近的桃李园,让他们不用担心,丝毫没有透露陆尔然已经和他决裂的事。
大伯自然是不肯放他一个人在外生活,大伯母倒是猜到了几分这个侄子的脾性,知道他在爸爸家里不好过,劝了几句,让他照顾好自己,有事联系大人,然后就挂掉电话去做丈夫的心理工作了。
解决了隐患,陆宇宁顿时觉得一身轻松,每天和他几个好朋友秘密组成的学习小组待在一起努力读书。
等惊蛰过后,草木抽芽,学校开了场誓师大会,一千多个高三学生被赶鸭子一样,赶到很少启用的大礼堂,密密麻麻地坐满了上下两层阶梯座椅,看着台上打了鸡血一样的班主任们带着**一样满面红chao的学生代表喊着“决战高考,创造辉煌”,连难得大声说话的温煦,都激动地站起了身。
陆宇宁倒是不反感这样的活动,也算是给快要被压力压崩溃的朋友们一场发泄的机会。
或许别人不说,但是陆宇宁整日待在教室里,不是没有注意到武思思把爱喝的香飘飘换成了苦口的提神咖啡,温煦放在笔袋里的绿色风油Jing,张寒贴了半个桌子的高频词汇便利贴,孟嘉薇换了五六个颜色的错题本。
高考倒数一百天,如同悬在头上的利刃,明晃晃地对准了埋头苦读了九年义务教育加上三年高中封闭生活的小大人们。
前程在望,没有谁真的能做到风轻云淡,甚至被同学们当成学神膜拜的冯岩,也严词拒绝了基友张寒和崇拜者孟嘉薇的陪伴,整日独来独往,把一切时间都投入到了复习中,以至于陆宇宁某天看到他拿着左手的馒头,却把右手的单词本放到嘴里啃了一口。
焦虑和期待刮骨一样折磨着尚且稚嫩的小树苗们,就像被压在五指山下的孙悟空,既想脱离牢笼的桎梏,又怕走出去了会遇上了唐僧的紧箍咒。
终于,在一个下着绵密如牛毛的春雨的下午,拿着多媒体ppt讲着飞机飞过北极圈又飞回北京的时区计算的地理老师,看着讲台底下一双双两眼无神,脸青面黑强撑着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