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她喂下去。”
大义凛然什么的，根本抵不过双拳四手。身上的伤还没有好透，顾清景无力挣扎，眼睁睁瞧着几粒药丸被和着水强行灌入自己喉中。
味道并无什么奇特之处，只是自药丸滑入胸腔的一瞬，仿佛摧折的烈火开始燃烧，药丸似包裹着火焰的坚石，在她身体里肆无忌惮地游走。誓要把这副躯体摧毁才罢休。
钳制住顾清景的几个人撤了力，因着剧痛而根本无法支撑自己站立的顾清景蜷缩在地，额头上是细密的冷汗。但即是如此，也是咬着牙一声未吭。
“性子倒还真的像红杏。”
“族长，还要继续喂吗？”
“喂。”
顾清景到后来已经失去大半知觉，只一炷香的工夫也不知道自己被灌了多少药，身体上的疼痛没有消减多少，久而久之，竟连意识也开始模糊。
这并不是个好兆头，在被拖回雪房前，顾清景攥着在路上捡的碎石，一下一下重重划在掌心，努力维持着清醒的意识。
门被狠狠关上时，顾清景又听到了炮火之声，而且还在逼近。就着漏窗中微弱的光亮，顾清景一时分不清，这是不是幻听。
门复又被推开，顾清景这次倒是知道是谁，她爬起来，倚靠在被随便支起的木板上，就着微弱烛火，冷冷望着来人。
灰衣姑娘手上握着一捧药草，看到顾清景还清醒着，立时就上前为她处理伤口。
顾清景微微低头看着她，最后道：“你叫什么？”
灰衣姑娘笑了：“终于承认了。我叫阿凛，是红杏的妹妹。”
“阿凛……我还是很识时务的，再不说实话，命都要交代在这里。”
阿凛神情无甚松动，她望着顾清景，末了拨开她眼前的碎发：“红杏，还活着吗？”
顾清景摇摇头，在否认的一瞬，她明显感觉到阿凛上药的力道重了许多，似乎是没有控制好，痛得她倒吸一口凉气。
“谁杀死的她？”
顾清景继续摇头，“对不起，我觉得现在并不适合告诉你。我说了实话，你要不要也告诉我一些事情？”
顾清景眨巴着眼睛，万分期待地看着阿凛。谁知阿凛在听到顾清景的话后，神色彻底冰冷下来，仿佛一丝丝的人气都不复存在。她站起身，淡淡道：“你既知道关于红杏的事，就说明红杏是真的看重你。可她已死，你又闭口不言，那我想我们就没有合作的必要了。为你治伤是帮红杏还情，其余的你自己珍重。”
顾清景：？？？？
“你毁约。”
“我并不会跟狡猾的人承诺。况且，”又是一声炮火，这次似乎更近，“族中的人好像都魔怔了，无论你我合作与否，你都会死。”
在阿凛离开前，顾清景听到她一直在喃喃“红杏”二字，许久许久。
顾清景望着头顶的横梁，唉，人间不值得。
不如先睡觉。
或许是腹中药丸作祟，顾清景这一觉睡得动荡不已，难以找到真正的安宁。最后她干脆枕在干草堆上，瞧着一地的星光，脑海中竟不自觉回想，与柳未筠在平窟猎场擎火相遇时的情景。
那时的风景是正正好的，人也是正正好的。如此这般想着，顾清景倒也真的睡了过去。
星光大盛时，雪房的门再次被踹开。
在扬起的尘屑中，顾清景还看到了零星的火花，本懵懂的意识恢复二三，望奚森林里的战火，比她想象的要严重的多。
她再次被人拽起，这次的力道尤大，将衣裳都生刮掉了一层。
瘴气的味道再次袭来，顾清景感知到，自己约莫是被带出了族群，要被丢入炮火纷飞的森林中。炮火声迫近耳膜，瘴气也愈发地浓烈，拖拽的几人终于停下。为首的人在顾清景面前蹲下，带着得意的笑容：“要么你就庆幸没有死于战火之下，要么你就保佑体内的药起作用留你一命。不管你是不是红杏，这次都不会有人来救你了。”
忍无可忍，无需再忍。顾清景朝面前女子的脸上啐了一口，带着浓重味道的唾ye让女子一阵恶寒，一脚就要踹下时，顾清景笑道：“如果药丸有用，你最好就不要对我下狠手。”
女子一怔，继而气的拂袖而去。
一时间动荡而糜烂的森林之内，除了会忽然出现的猛兽，大概就只有顾清景一个活人了。
顾清景伸了伸腿，挣扎着起身，无论如何，不用再匍匐前进就是好的，身上的伤被Yin差阳错地治好也是好的。
烟雾遮蔽难行，顾清景撕下一小块衣裳布料护住口鼻，皱着眉在颇泥泞的道路上艰难行进。
伴随着炮火声，逐渐出现了野兽低沉的呼喊，似乎在朝着自己的盘中餐靠近。顾清景环顾四周后，站在最泥泞之处，等待着灰暗处出现的什么。
敌不动，我也不动。
猛兽的声音步步逼近，顾清景好像还听见了其吞咽之声，她死死盯着前方。不多时，蓦的出现一阵哀嚎声，顾清景眉头紧皱，越发的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