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光瑶手上拿着那团血糊糊的帕子,蓝涣径自掰开他的手,拿了过来,金光瑶错愕:“二哥,脏——”
蓝曦臣有洁癖,鞋底沾泥都不自在。
蓝涣摆摆袖子:“无妨。”又吩咐蓝景仪:“景仪,把这个……拿去给金准,明天把他送回金麟台。”
蓝景仪忍着恶心,用帕子垫着,接过那团东西,一路小跑离开了,心想这大概真是世上最脏的舌头了。
金光瑶用衣摆擦拭血手,说道:“既然这里没什么事儿了,我就不再这儿碍眼了,二哥,你和江宗主好好叙叙旧。”
他似笑非笑地看着江澄,看得江澄眉毛都一抽一抽的,恨不得撕烂金光瑶的笑脸。
蓝涣见金光瑶浑身狼藉,柔声道:“也好,你也受了惊吓,回去早点歇着吧,晚上我来看你。”
蓝启仁面沉如铁,转过脸去,眼不见为净。
?金光瑶嘴角抽搐,心想江澄还在,你说这些话也不知避忌。转念一想,又觉自己踩进了蓝涣的圈套。
蓝涣款款温柔,江澄只觉得辣椒进了眼睛,忍不住奚落:“泽芜君此言谬矣,就算你会受惊吓,他也不会受惊吓,论承受能力,仙门百家他认第二,那就没人敢认第一了,难道你没发现,是他一直让你惊吓吗?也许他还有很多超出你此生认知的事,怕你受不了,没忍心告诉你。”
他就纳闷了,金光瑶是身体不怎么健壮,以前没露出真面目时,也绝对是仙门数一数二的狠角色,让一个世家就此消失的事情更是没少干,蓝涣怎么总把他当成风一吹就灭的美人灯?
江澄最反感这种故作柔弱拿腔拿调的人,无论男女。
蓝涣温煦一笑:“该告诉的,都告诉我就行了。”
江澄冷笑一声,蓝涣这是告诉他,金光瑶把当年的事情透露给他了,现下正抓住他的小辫子。
金光瑶对冷嘲热讽习以为常,落落大方地笑道:“江宗主,蓝老先生,我先走了。”说完就行了个礼,和蓝启仁寒暄几句便离开了。
金光瑶走到雅正厅,见到门边窝着一团黑白黄蓝青,那些世家子弟还不肯散,都挤在雕花门边听墙角,见他出来了,都退成一团,高高矮矮,都是年轻的面孔,无数双眼珠子直溜溜地看着他。
金光瑶道:“快散了吧,当心江宗主动怒。”又见虞灵枢混在里面,问:“怎么不去向你表叔见礼?”
虞灵枢被前任仙督点名了,竟有些受宠若惊之意,杏眼眨巴眨巴,答道:“父亲不许我和表叔来往。”
金光瑶心想:“江虞这梁子结的够大。”
众世家子弟做鸟兽散,留下几个胆子大的,还在打量金光瑶,其中还有两个兰陵金氏的,一个薄唇高鼻,一个长眉凤眼,金光瑶都认得。
那个长眉凤眼的金氏少年,踌躇片刻,便去推了身边薄唇的少年一下,当先恭敬行了一礼,:“小叔叔好。”那被推的少年也慌忙行礼:“小叔好。”
金光瑶和颜悦色,闲闲地道:“这不是阿凛和阿冲吗?你们都长高了,子安兄和子云兄还好吗?”
金凛恭敬道:“难为小叔还能记得我们的名字,父亲和七叔都好,七叔升了职,管金麟台武备。”
金光瑶道:“那便好,你们好好在云深不知处求学罢,万万不要学我和阿准,丢光了金家的脸面。”
金冲忍不住说:“金准如何能和小叔比?”
身边的金凛怕他说多错多,传到金子贤的耳朵里,赶紧又推了他一下。
金光瑶自嘲一笑:“做坏事还分什么三六九等?我这戴罪之身,就不和你们多聊了,对你们不好。”
两人又向金光瑶行了个礼,金光瑶颔首示意,慢慢地下了台阶。
金凛看着金光瑶的背影,只觉得五味杂陈。
他对金光瑶的感觉挺复杂,旁人很难想象,金光瑶一个杀了自己儿子的人,对他们这些小孩子居然都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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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家瓜瓞绵绵,支脉繁多,但每个孩子金光瑶都能叫得出名字,大到逢年过节的红包新衣,小到每个小孩子的生辰银钱,不管旁支近亲,个个都不会少,这在金光善做家主的时候是不可能的。
金麟台的大人说,金光瑶这人有怪癖,以往伺候人伺候惯了,即便当了仙督,不伺候人就浑身难受,尤其爱伺候蓝曦臣。
顶着仙督的名号,给蓝曦臣端茶递水铺纸磨墨,也不避讳身份,说到底,就不是个享福的命,俗称“贱骨”。
金凛倒觉得,有怪癖也没啥,能让大家都舒服,就是本事。
偌大一个金麟台,总有嫡系和旁支,也总有起眼和不起眼的,关系复杂,山头林立,怎么可能处处周全?过节过年的时候,总有那么几个不起眼的小孩子,压岁钱和新衣服被忘记了,但是金光瑶硬是能把每个人的名字,连带生日都记得,每个孩子该有该发的都不少。
金凛的父亲一生默默无闻,只是在金麟台管扫打一类的杂务管了一辈子,听说他爷爷去世的时候,连丧葬费都被克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