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来到风敏的工坊,如采还没见到老师,先瞧见了一个孩子,身高比她的腰高一些,估计年龄不会超过三十。这一照面,两只辟邪大眼瞪小眼,都不明白对方为什么出现在此。
“这里……是风敏的工坊吧?”如采不确定地问。
天鹿城中单开工坊的匠人不多,大部分铁匠都在冶炼所工作。走错的可能性不高。但是……据如采所知,除了那个已经逝世的表姐,风敏也没有其他亲戚。
这个小男孩是……?
“这里确实是老师的工坊。”男孩点头,一脸的疑惑不解。“如采大人,你是来找老师吗?他在里间,要不要我去叫他出来?”
“不必劳烦。我自己进去找他。不过,你刚才叫风敏……老师?”
如采转了转眼珠:这孩子不会是——
传说中的师弟吧!??
自她第一次劝老师再收个徒弟已经过去一百多年。这期间风敏不是没找过弟子,只是往往看不上,然后就不想找了。直到上次来给守备一队队长做簪子的时候,如采都没见风敏这里有过别的辟邪,还以为那个传说中的师弟被她蝴蝶掉了。
毕竟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有一个她这种有经验又有成年思维的封弊者做学生,其他的孩子难免显得笨拙了些。再加上风敏本人是个天才,对铸剑外的事都不怎么关心,就算有心收徒,估计也很难将注意力一直放在这件事上。找不到也算正常。
但现在……看着天真懵懂的男孩,如采笑盈盈问:
“你叫什么名字啊?”
“我叫孤灼。”男孩认认真真地回答。
“孤灼啊。”如采点头,“你和风敏老师是什么关系?”
“他是我的老师。我现在跟着他学铸剑。”孤灼回答,“如采大人,你找老师有什么事吗?”
“确实找他有点事。”如采坦然道,“不过孤灼,你不应该叫我‘如采大人’,应该叫我‘师姐’才对。”
“师姐……?”孤灼愣愣地眨了眨眼,一副反应不过来的样子。看得如采忍俊不禁,狠狠揉了揉对方棕褐色的头发。
“怎么,难道老师没跟你说过,他在你之前还收过别的学生?”
孤灼愣愣道:“老师确实说过,但是……”
老师没说,他那位师兄/姐,会是如采大人啊!?
也不能怪孤灼如此惊讶。他拜入师门不久,又不是喜欢多嘴多问的性格。风敏不说,他就什么都不知道,连他这位前辈是男是女都不清楚。
如果不认识如采或许会好一些。但从孤灼懂事开始,如采就已经是守备队的统领,将天鹿城内管理得井然有序。他和其他族民一样尊敬对方,但不觉得对方和他这位一心铸剑的老师有什么交集。既不知道如采的佩剑断水是风敏的得意之作,也不知风敏拿来强化王剑的鲴首睛是由如采带回来的。在他那里,师姐和如采是割裂开来的两个概念。
现在突然告诉他这俩其实是同一个妖,就跟突然说周迅和鲁迅都姓周一样。
孤灼幼小的心灵受到了极大的冲击。
“如采大人,你……你真的是我师姐吗?”孤灼顶着一头鸟窝怀疑道,“为什么我从来没听说过?不管是老师,还是城中其他辟邪……”
“孤灼,你在和谁说话呢?”
风敏一边说一边从里屋走了出来。未等男孩开口,他先看到了如采。“你怎么来了?上回不是说做完那支簪子就收手不干了吗?”
这熟稔的口气,倒是坐实了她的说法。
“这……”如采笑着看了一眼孤灼,“老师,我就不能是来看您吗?”
“得了吧,你哪回来不是要做东西。”风敏全然不信。
打发小朋友去学习,师徒俩聊起最近的事,话题自然而然从小朋友开始。
孤灼是风敏半年前刚收的学生。说到这位师弟的拜师过程,也是挺巧一件事。被如采劝说再收一个学生后,风敏确实有意再找一个学生继承衣钵。想着找到教成后,他便能肆无忌惮地出去浪了——可见鲴首睛都不能阻止风敏作死的脚步。一个欲望得到满足,只会产生更难满足的欲望。
看来还是得加强古厝回廊的守备力量。不光是防着那些到处乱跑的熊孩子,还得防着她这位花样作死的老师。
如·前熊孩子·现在也老往古厝回廊跑·不许百姓点灯·采心想。
话说回来。就像如采想的那样,因为前一个学生太过优秀,把风敏的口味养的太刁,看了那么多辟邪,硬是没一个能入他的眼。再加上辟邪族中对冶炼感兴趣的妖毕竟是少数,愿意将毕生Jing力都投入到这一事业的更是少之又少。没有季鸿推荐,风敏自己也找不到想要的学生。就在他又一次懒得再找徒弟,想出去寻觅材料时,他遇到了孤灼。
其实真要论天赋的话,孤灼只能说还可以,勉勉强强在风敏的可接受范围内。但他难得的一点在于:他是个货真价实的孩子。说的话皆出自真心。而世间最为珍贵的,也莫过于一颗真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