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狼王子十六岁那年,貂玉青因拒绝接受一誓龙黥被发配到边疆做一个小守军。
一誓龙黥,王族死士的象征,也是一项至高无上的荣誉,代表一个必须谨守终生的誓言,受黥者此生不得违背其誓,献命于主。
按理来说,只有专属于王的禁武卫才能致获龙黥立誓,但由于貂玉青的优秀,破例提拔他为直属苍狼王子的副将。
但凡能选进宫随侍王储的侍卫哪个没有一点自己的小心思,谁不眼热这个位置,他倒好,一句话轻飘飘的就给辞了。
不知有多少人背地里骂他不识抬举,这可是一誓龙黥啊,可这小子不但没有感激涕零的谢恩居然还敢抗旨不从!
这下好了吧,当面下了苍狼王子的面子,发配到那个鸟不生蛋的偏远山区以后有的是苦头吃。
幸灾乐祸的人不在少数,毕竟貂玉青这几年风头太盛,只有他走了苍狼王子才会看到别人。
所有人都以为他们决裂了,只有少数的知情者目睹事情的原委。苍狼王子不但没有责怪貂玉青,甚至在颢穹孤鸣动怒时保下了他。
“父王,玉青并非王族死士,他有拒绝的权利。”
而因这一句话,貂玉青看苍狼王子的眼神终于有了波动。不再像是在看一个顺眼的宠物、逗趣用的毛绒玩具,而是记住了苍越孤鸣这个人,把他放在了眼里。
“龙黥的特殊之处,在于一誓,故称一誓龙黥。此一誓,意为专奉一人,倘若所尽忠者先行亡故,龙黥死士,要随之殉忠,不可独活。”
临行前,貂玉青面对苍狼王子如是说道。
“你想问为什么?大概是我退缩了吧,自古忠孝难两全。我的父母为国捐躯,我却不能尽人子之道为他们担棺。那次,我苏醒之后听闻了这个噩耗只觉万念俱灰。父母是阻挡在死亡前的一道墙,父母在,不远游。父母不在,我直面死亡。
我无数次的问自己,这一切值得吗?一誓龙黥的含义太沉重,值得我献上忠诚,献上父母赠予我的生命,献上这世上唯一记得他们的人吗?”
苍狼王子沉默了许久,哑声道:
“对不起,我不知道你受了这么多的委屈。”
“谈不上委屈,职责所在。”
貂玉青故作豁达的摆了摆手,背上行囊。
“是我该说抱歉。我不只属于我自己,在做你的护卫之前,我首先是他们的儿子。”他用袖子擦了擦怀里的灵牌,看着灵牌上的字继续说:
“王储的侍卫长需行着直、得其体,气正意清,不可面露哀戚之色。十几年来我恪尽职守,不负君恩。却愧为人子一日未曾替他们守孝,如今远离王城也并非坏事,总算能尽自己最后一点为人子的责任。”
苍狼王子本想祝他武运方昌,但他改变主意了。
“一路平安。”
他心知貂玉青想要的不是什么建功立业,而是缺失十几年的亲情,他本该侍奉在双亲的左右,而不是有家不能回,有苦说不出。
人的一生,又有几个十年。
“此去一别不知何时才能相见。”
厚重的朱门徐徐关上,貂玉青转身,头也不回的走了。
“不过希望那一天永远不要到来。”
苍狼王子站在宫门的另一边望着朱门将貂玉青的身影一点点隔断,就在门彻底关上的前一刻,他似乎看见貂玉青笑了,笑容如释重负。
原来他已经成为别人的负担了吗?
苍狼王子心事重重的往回走,路过后花园时听见看守的侍卫在闲聊。
“那个貂玉青真是不识好歹!一誓龙黥都敢拒绝,真把自己当回事了。”
“是啊,我们说到底都是为王室卖命,谁比谁高贵?再高贵,高贵得过王室吗?”
苍狼王子默不作声站在假山后,生平第一次,他对自己的身份产生了质疑。
王室天生便高人一等吗?就该让子民为自己献上生命吗?
若拒绝就是不识好歹?
这公平吗?
什么才算是王?
苍狼王子在思考,而另一边,踏上行程的貂玉青快抑制不住体内叫嚣的科研欲了。苗疆恶劣复杂的环境最适合毒师修炼,而且物种丰富,有很多他只在王宫藏书上看过不曾亲手验证疗效的蛇虫毒草。
反正要去上任,走哪条路不一样?貂玉青果断使用招魂术催眠了同行的人先跑路了,甩掉小尾巴的学者一入丛林,立即如蛟龙得水,大展拳脚,畅游在这片自然天地。
这个,还有那个,全部带走解剖!
貂玉青就像贪婪的盗贼一样,一把接一把不停搜刮着丛林内的生物。出宫前他把实验器材都装上了,标本瓶塞不下就放到异次元魔术口袋里。
就在他掐住一只蜈蚣的脑袋观察足须时,烟紫色的双眼突然流动起光彩,点点磷光犹如萤火从瞳孔泛出。
差点忘了他一口一个小朋友的伙伴了。
脚尖一点,貂玉青宛如一只敏捷的黑豹纵身